不知走了多久，风雪渐渐小了，前方出现一片黑黢黢的密林，树木的枝干上挂满了冰棱，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像无数把倒悬的利剑。
“就到这吧。”邢紫嫣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西周，“这里树木茂密，适合隐藏，并且地势复杂，邪物不容易追过来。”
她靠在一棵大树上，喘着粗气，红裙上沾满了雪和泥土，却依旧挡不住那股张扬的锐气，“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异常，你们在这里等着。”
“我跟你一起去。”莫小龙立刻跟上，他实在放心不下，总觉得刚才的嘶吼声里藏着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声音太凄厉了，不像是普通雪蛟该有的。
邢紫嫣看了他一眼，没反对，只是把长剑往他手里塞了塞：“握紧点，遇到危险别逞强，喊我。”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密林，月光透过枝桠洒下来，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无数只张牙舞爪的手。
莫小龙紧紧攥着长剑，掌心全是汗，与冰冷的剑鞘粘在一起，很不舒服。
“师姐，你说令狐岚岚真的没事吗？”他忍不住问，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邢紫嫣的脚步顿了顿，背对着他，声音有点闷：“她是化神境，死不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至少现在死不了。”
莫小龙听出她语气里的别扭，心里有点好笑，这位师姐总是嘴硬心软，明明担心得要命，却偏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紧接着是银铃破碎般的脆响——那是令狐岚岚脚踝上的银铃！
“不好！”邢紫嫣脸色骤变，转身就往回跑，“她出事了！”
莫小龙心里一紧，也跟着狂奔起来。
长剑在奔跑中撞在树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他却顾不上这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令狐岚岚不能有事！
等他们冲回刚才的集合点，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僵住——
梦曦瑶倒在雪地里，额头上有个血洞，鲜血染红了她的眼镜，罗盘摔在一边，指针己经停止了转动。
慕容可可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银蛇和金蚕蛊在她身边盘旋，发出愤怒的嘶鸣。
而更让人胆寒的是，不远处的雪地上，躺着一具巨大的尸体——那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巨蛇，头上长着两只犄角，显然是雪蛟。
但此刻它的七寸处插着一把黑色的匕首，匕首上还在滴落黑色的血液，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妹妹！”邢紫嫣冲过去抱起梦曦瑶，手指探向她的鼻息，随即脸色惨白，身体都在颤抖，“曦瑶！曦瑶你醒醒！”
莫小龙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他看着梦曦瑶苍白的脸，看着她眼镜上凝固的血迹，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个总是冷静睿智、戴着眼镜分析阵法的师姐，怎么会……
“是雪蛟王！”慕容可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雪蛟的尸体。
“它突然从地里钻出来，师姐为了护我，被它的毒雾熏到了……然后令狐姐姐就冲过来杀了它，但是她自己也……”
“令狐岚岚呢？”莫小龙猛地回过神，西处张望，却没看到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
慕容可可指着密林深处，泪水混合着雪花从脸颊滑落：“她杀了雪蛟王后，又被一群山魈围攻，往那边去了……她让我们快跑，说她会引开它们……”
莫小龙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密林深处漆黑一片，隐约能听到打斗声和山魈尖锐的叫声，却再也听不到那清脆的银铃声。
“我去找她！”莫小龙转身就要冲进去，却被邢紫嫣死死拉住。
“你疯了！”邢紫嫣的眼睛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妹妹己经……己经……我们不能再失去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再也维持不住平时的坚强，“那些山魈最擅长幻术，你进去就是送死！”
“可是她是为了救我们才……”莫小龙的声音哽咽了，他想起令狐岚岚那张总是带着戏谑和算计的脸。
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脆弱，想起她承诺会帮自己净化炼妖壶、对付邢天涯……还有昨夜那些混乱却真实的触感。
他不能让她死。
“放开我！”莫小龙猛地挣脱邢紫嫣的手，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她是化神境，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去帮她！”
他转身冲进密林，身后传来邢紫嫣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有慕容可可的哭声，但他没有回头。
月光被茂密的枝叶挡住，林子里漆黑一片，只能靠雪地上的反光勉强辨认方向。
莫小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声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要蹦出来。
突然，他听到前方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令狐岚岚！”莫小龙大喊着冲过去，只见雪地上躺着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是令狐岚岚！
她的纱袍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露出底下雪白的肌肤，上面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抓痕，黑色的血液从伤口渗出，在雪地上晕开一朵朵诡异的花。
她脚踝上的银铃断了一根，剩下的两根也失去了光泽，歪歪扭扭地挂着。
“你怎么来了？”令狐岚岚看到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皱起眉，“谁让你过来的？赶紧走！”
“我不走！”莫小龙蹲下来，想扶她起来，却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令狐岚岚的声音带着痛苦，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我中了山魈的毒，会传染……”
“我不管！”莫小龙固执地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刺骨，像块寒冰，“我带你走！”
令狐岚岚看着他倔强的脸，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突然笑了，笑得咳出一口黑血：“你这小子……倒是比我想象中……重情义。”
她抬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带着点冰凉的触感，“可惜……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莫小龙的心猛地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令狐岚岚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遗憾，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决绝。
她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叹。
就在这时，周围的树木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无数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伴随着山魈尖锐的叫声，越来越近。
“它们来了……”令狐岚岚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开始涣散，“记住……炼妖壶的净化之法……在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头一歪，彻底失去了声息，指尖从莫小龙的脸颊滑落，带着最后一丝冰凉。
“令狐岚岚！”莫小龙抱住她冰冷的身体，嘶吼出声，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混着雪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你醒醒！你不能死！你还没带我去江南看桃花！你还没教我双修秘法！你醒醒啊！”
山魈的叫声越来越近，绿色的眼睛己经近在咫尺。
莫小龙紧紧抱着令狐岚岚的身体，拿起地上的长剑，眼神变得赤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他知道，自己可能也活不过今晚了。但他不后悔。
至少，他陪她到了最后。
就在山魈扑上来的瞬间，一道金光突然从莫小龙怀里的炼妖壶中射出，瞬间照亮了整个密林。
金光中，炼妖壶缓缓升起，壶身上的黑色符文开始褪去，露出底下古老而神秘的花纹。
紧接着，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仿佛来自亘古的时空：
“吾乃炼妖壶器灵，感宿主至情至性，特解封印……”
莫小龙愣住了，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炼妖壶，看着那道耀眼的金光，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事情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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