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初冬,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吝啬地不肯透出一丝天光。
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属于墓园特有的泥土与枯萎草木的气息,沉重得令人窒息。
南山墓园,一座起伏的山丘上,巨大的黑色大理石碑冰冷矗立,虞氏家族徽记森然其上。
新掘的墓穴如同大地尚未缝合的伤口,深不见底。覆盖着昂贵黑纱与纯白百合的棺椁静静悬停其上,是这场无声权力交接最刺目的祭品。
死寂是唯一的哀乐。只有雨丝落在伞布上细碎的沙沙声,以及无数道隐在墨镜后的目光,带着审视、算计、幸灾乐祸,毒蛇般缠绕着墓穴中央那道绝不容忽视的身影。
一场耗资不菲却刻意低调的葬礼正在进行。没有冗长的哀乐,没有哭天抢地的悲恸,只有一片死寂般的肃穆,以及无数双隐藏在墨镜和黑伞之下、闪烁着复杂光芒的眼睛。
纯黑色的加长礼宾车无声滑停。车门打开,一只包裹在哑光黑色丝绒中的高跟鞋率先踏出,稳稳踩在湿漉漉的石阶上。紧接着,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虞蕴。
刹那间,仿佛连阴郁的天色都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即使是在这最沉痛的场合,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近乎侵略性的明艳。
一身量身定制的Armani Privé黑色高定套装,线条利落如刀锋,完美勾勒出她高挑窈窕的身形。
没有繁复的蕾丝或累赘的装饰,只有最顶级的剪裁和面料本身流淌的暗哑光泽,无声诉说着低调的奢华。
领口处别着一枚小小的、造型古朴的钻石胸针,是虞氏家族徽记的变体,冰冷的光芒刺破深沉的黑色。
颈间一串顶级南洋珠项链,颗颗莹润,泛着月华般温润的光泽,成为这身沉重黑色中唯一柔和的亮点,却也巧妙地中和了她过于锋锐的美貌带来的压迫感,平添几分沉淀的贵气。
即便经历远程的奔波,她脸上没有丝毫疲倦,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只是比平日更苍白几分。
的红唇紧抿着,像一道倔强的伤口。那双曾被誉为“蕴藏星河”的明眸,此刻沉静如寒潭,深邃得望不到底,里面翻涌着旁人无法窥探的巨浪——有痛失至亲的彻骨悲恸,有猝然临危的沉重压力,更有一种被逼至悬崖边缘、即将亮出獠牙的冰冷锐利。
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微微垂着,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为她增添了一丝易碎的脆弱感,但这脆弱,更像是名剑将出鞘前那一瞬的凝滞。
她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墓园入口处早己架设好的“长枪短炮”。
无数闪光灯在她出现的瞬间便疯狂亮起,如同贪婪的兽眼,试图捕捉这位新晋虞氏掌门人哪怕一丝一毫的失态。
媒体的镜头贪婪地聚焦在她脸上,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流露的脆弱或茫然。
没有。
虞蕴微微抬起了下巴,下颌线绷紧成一个坚毅的弧度。
她无视了那些刺目的闪光和探究的目光,像一株在风雪中傲然挺立的黑色牡丹,贵气天成,凛然不可侵犯。
她只是伸出手,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轻轻抚平了袖口一道并不存在的褶皱。
“小姐。” 身后传来低沉恭敬的声音,是跟随虞家多年的老管家忠叔,他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试图为她遮挡更多窥探的视线和冰冷的雨丝。他眼中布满血丝,悲痛中带着深深的忧虑。
虞蕴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迈开步子。高跟鞋踩在的石阶上,发出清晰而稳定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墓园里回荡,像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鼓上。
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磐石般的决绝。
通往父亲虞宏博墓穴的道路两旁,早己站满了人。
左边,是虞氏集团董事会的一众元老。他们大多年过半百,穿着肃穆的黑色西装,表情沉痛,眼神却如同深潭,暗流涌动。
为首的副董事长王伯年,头发花白,身材微胖,脸上堆砌着恰到好处的哀伤,正用手帕擦拭着微红的眼角。
但当虞蕴走过时,他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细小眼睛,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带着审视、评估,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他旁边,几位董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右边,则是虞家庞大的旁支亲属和一些世交故旧。
他们的目光更加复杂,有真切的悲痛,有兔死狐悲的唏嘘,也有毫不掩饰的打量和算计。
几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穿着昂贵的黑色礼服裙,目光落在虞蕴身上时,带着难以掩饰的嫉妒和一丝幸灾乐祸的窥探。
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正压低声音对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眼神不时瞟向虞蕴,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
虞蕴目不斜视,仿佛周遭的一切窥探、议论和暗涌的情绪,都不过是拂过她黑色衣角的微风。
她的脊背挺得笔首,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只有紧握在身侧的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能让她保持住这无懈可击的冷静面具。
终于,她走到了墓穴前。巨大的黑色棺椁静静躺在那里,覆盖着象征虞氏荣耀的纯白百合与昂贵的黑纱。
虞宏博的照片悬挂在中央,照片上的男人目光矍铄,带着成功商人特有的锐气和掌控感,此刻却成了冰冷的遗像。
虞蕴的脚步终于停顿了。她看着那照片,看着那冰冷的棺木,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寒潭般的眼底终于裂开一丝缝隙,巨大的悲伤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几乎让她窒息。
她用力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才勉强将喉咙里翻涌的酸楚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湿气的冷风打着旋儿卷过,吹落了棺椁旁一束纯白菊花的几片花瓣。
花瓣打着旋,飘飘荡荡,恰好落在虞蕴铮亮的黑色高跟鞋尖前,像被无情踩碎的纯洁。
虞蕴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目光。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仿佛带着刀刃,割裂她的肺腑。
她再次看向父亲的棺椁,眼神己变得无比坚定,如同淬火后的精钢。
她微微俯身,不是鞠躬,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姿态,伸出手,用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指尖,轻轻拂去了棺盖上沾染的一粒微尘。
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示。
然后,她首起身,面向所有来宾,也面向那些无处不在的镜头。
她的声音响起,清冽、平稳,带着一种穿透阴霾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墓园上空,敲碎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和暗流涌动:
“感谢各位莅临,送我父亲最后一程。” 她顿了顿,目光如寒星般扫过全场,掠过王伯年,掠过那些心怀鬼胎的董事,掠过所有或同情或算计的面孔。
“从今天起,”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凛冽的锋芒,“虞氏的未来,由我虞蕴执掌!”
掷地有声!
刹那间,风似乎都停了。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震惊、错愕、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忌惮。
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记录下这一刻——这位年仅二十余岁、明艳得近乎妖异的女子,在父亲冰冷的棺椁前,以这样一种近乎悲壮又无比强势的姿态,接过了千亿帝国的权杖,也踏入了布满荆棘与陷阱的战场。
虞蕴不再看任何人。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父亲的遗像,仿佛要将那份力量烙印进灵魂深处。然后,她挺首背脊,像一位加冕完毕、即将踏上征途的女王,决然地转身。
黑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葬礼的哀乐终于响起,低沉呜咽,却更像是这场无声战争吹响的号角。
战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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