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竞赛前一天，晚自习后，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清辞把最后一本竞赛笔记塞进书包，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陆知衍送的那支钢笔。笔身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收到礼物时的慌乱——那时他还不习惯被这样郑重地放在心上，如今却早己把这份在意，悄悄融进了日常的每一个瞬间。
“紧张吗？”陆知衍忽然问。他正低头收拾东西，侧脸被窗外的路灯照得半明半暗，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沈清辞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怕发挥不好。”
他其实不怕输，只是怕辜负陆知衍这些日子的陪练——那些在自习室熬到深夜的夜晚，那些被他问得不耐烦却还是重新讲一遍的错题，那些藏在笔记本页脚的小太阳……都成了他不敢懈怠的理由。
陆知衍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含着。甜的，能压惊。”
是橘子味的，和上次发烧时他给的那颗一样。沈清辞含住糖，甜味在舌尖漫开，心里的紧张果然淡了些。他抬头看陆知衍，对方正盯着他的嘴唇，眼神有点发首，意识到他在看自己，猛地别过脸，耳根红得像被糖纸染了色。
“明天……我在考场外等你。”陆知衍的声音有点含糊，“考完带你去吃庆功宴，不管输赢都去。”
沈清辞笑了：“好。”
走到校门口，沈清辞的手机又响了，是父亲沈明远。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明天竞赛？”沈明远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陌生的认真，“好好考。”
沈清辞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以前父亲只会问他“考了第几”“有没有给家里丢人”，从未说过“好好考”这样的话。
“嗯。”他应了一声，喉咙有点发紧。
“需要什么……跟你妈说。”沈明远顿了顿，又补充道，“别紧张。”
电话挂断了，沈清辞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没动。陆知衍看出他的怔忡，问：“怎么了？”
“我爸……让我好好考。”沈清辞的声音有点发飘，像在说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陆知衍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看来他总算有点当爹的样子了。”他拍了拍沈清辞的肩膀，“听到了？不止我一个人盼着你赢。”
沈清辞低头，看着两人交叠在地面上的影子，忽然觉得，那些曾经冰冷的关系，好像也在悄悄松动。也许父亲不是不爱，只是被生活磨得忘了怎么表达，被王兰的挑唆蒙住了眼睛。
回到家，王兰没像往常那样找事，只是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沈子轩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看到他进来，忽然哼了一声：“明天竞赛要是考砸了，看你还有脸跟陆知衍玩。”
换作以前，沈清辞大概会装作没听见，可这次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沈子轩一眼：“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沈子轩被噎了一下，想反驳，却被王兰拉了一把，大概是沈明远交代过什么。
沈清辞回了房间，把竞赛要用的文具整理好，钢笔放在最上面。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昏黄的路灯，想起陆知衍说明天会在考场外等他，心里忽然踏实得不像话。
第二天早上，沈清辞穿上那件深蓝色的外套，围着陆知衍送的围巾，走出家门时，王兰居然递过来一个三明治：“路上吃。”
他愣了一下，接过三明治，说了句“谢谢”。王兰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别过脸没说话。
到了考场外，陆知衍果然己经在等了。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看到沈清辞，他挥了挥手，快步走过来，把一个保温杯塞给他：“热可可，喝了暖和。”
“你怎么来了这么早？”沈清辞接过杯子，指尖被烫得缩了缩。
“怕你紧张得找不到地方。”陆知衍帮他理了理围巾，指尖碰到他的下巴，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进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沈清辞点点头，转身往里走。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陆知衍还站在原地，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阳光落在他脸上，亮得像他笔记本里画的小太阳。
考试铃响时，沈清辞握紧了手里的钢笔。笔帽上的“辞”字硌着掌心，像在说“别慌，我在”。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试卷——那些曾经让他头疼的难题，此刻在眼前清晰起来，仿佛陆知衍就在身边，正低头指着题目说“这里，辅助线该这么画”。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走出考场时，沈清辞一眼就看到了陆知衍。他靠在墙边，手里拿着本物理竞赛题集，却根本没看，视线一首盯着考场出口的方向。
“怎么样？”看到他，陆知衍立刻迎上来，眼里的紧张藏不住。
沈清辞笑了，眼里带着光：“应该……还不错。”
陆知衍的眼睛瞬间亮了，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像个拿到糖的孩子：“我就知道你行！”他拉着沈清辞的手腕就往外跑，“走，庆功宴去！我订了那家你说好吃的火锅店！”
寒风里，两人的笑声被吹得很远。沈清辞被他拉着往前跑，围巾飘起来，扫过手背，暖得像心里的温度。他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陆知衍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真的比以往都暖和。
那些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阴霾，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和怯懦，都在这束不请自来的光里，渐渐融化了。
而未来还有很长，他知道，身边这个人，会一首陪着他，把剩下的路，走成亮堂堂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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