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店的暖光灯亮得有些晃眼，陆知衍拿着药盒在灯下翻来覆去地看说明书，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
“这个退烧药，隔六个小时吃一次，一次一粒。”他指着上面的字念，声音比平时慢了半拍，像是怕自己记错，“这个是感冒药，饭后吃，一天三次。”
沈清辞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裹着陆知衍那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听他絮絮叨叨地念，忽然觉得烧好像退得更快了些。他看着陆知衍认真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平时那股桀骜劲儿藏了起来，倒显出几分少年人的憨首。
“知道了。”沈清辞小声说，“你不用记这么清楚的。”
“你记？”陆知衍抬眼瞪他，把药盒塞进塑料袋里，“你烧得连自己名字都快忘了，指望你记？”
话虽冲，却转身去冰柜拿了瓶冰袋，用纸巾裹了几层，塞进沈清辞手里：“敷额头，物理降温。”
冰袋的凉意透过纸巾渗过来，刚好压下额头的滚烫。沈清辞攥着冰袋，指尖触到陆知衍刚才碰过的地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出了药店，雨势小了些，变成细密的雨丝。陆知衍撑开伞，看了眼沈清辞家的方向，又看了看他，没头没脑地问：“回去？”
沈清辞的脚步顿了顿。客厅里的训斥声好像还在耳边打转，继母那副假笑的脸也挥之不去。他咬了咬下唇，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不想回。”
陆知衍“嗯”了一声，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跟我来。”
沈清辞愣了愣，连忙跟上。伞下的空间很小，他几乎贴着陆知衍的胳膊走，能闻到他身上被雨水洗过的皂角香，混着一点淡淡的青草气，很干净。
“去哪啊？”他问。
“我家。”陆知衍头也不回，“总不能让你顶着烧在大街上晃。”
陆知衍家离老街不远，是栋带院子的小楼。推开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了，暖黄的光漫下来，照亮了一尘不染的地板。
“我爸妈今晚不在家。”陆知衍换了鞋，把伞靠在门边，弯腰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新的拖鞋，往沈清辞面前一推，“穿这个。”
是双白色的棉拖，看起来没穿过，尺码比沈清辞的脚小了点，他穿进去，脚后跟露了一小截，有点滑稽。
陆知衍瞥了一眼，嘴角没忍住勾了勾，又很快压下去，转身往楼上走：“跟我来，二楼有客房。”
客房很干净，铺着浅蓝色的床单，窗户开了条缝，能闻到院子里桂花树的香味。陆知衍把空调打开，调到适宜的温度，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自己的T恤和长裤：“换这个，你衣服湿了，穿着难受。”
衣服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比沈清辞身上的校服宽大不少。他接过衣服，指尖碰到陆知衍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我……我去浴室换。”沈清辞抱着衣服，脸颊发烫，转身快步溜进浴室。
等他换好出来，陆知衍己经端了杯温水和退烧药站在门口。白色的药片放在掌心，小小的一片，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吃了。”陆知衍把水杯递给他。
沈清辞乖乖接过药片放进嘴里，喝了一大口温水咽下去，药片有点苦，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陆知衍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含着。”
是橘子味的，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压过了药味。沈清辞含着糖，看陆知衍把糖纸扔进垃圾桶，忽然觉得，生病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躺会儿吧，”陆知衍指了指床，“睡一觉烧就退了。”
沈清辞点点头，掀开被子躺进去。床单很软，带着淡淡的清香，比他自己房间那张硬邦邦的床舒服多了。他侧躺着，看陆知衍正弯腰替他掖被角，动作很轻，像是怕弄醒他。
“陆知衍。”他忽然开口。
“嗯？”陆知衍抬头看他。
“谢谢你。”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含着糖，有点含糊，“还有……面很好吃。”
陆知衍的耳根红了，别过脸去，走到窗边，装作看雨的样子：“知道了，赶紧睡。”
窗外的雨己经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洒下一片清辉。沈清辞看着陆知衍的背影，他站在月光里，肩膀宽阔，好像能挡住所有的风雨。
眼皮越来越沉，他打了个哈欠，意识渐渐模糊。迷迷糊糊间，好像感觉到陆知衍走过来，替他把滑落的被子拉好，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动作温柔得不像他。
“傻样。”他好像听到陆知衍小声说了一句，带着点笑。
沈清辞没力气睁眼了，嘴角却悄悄往上翘了翘。
今晚的月亮真好，像陆知衍给的那颗糖，甜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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