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走到家门口时，犹豫了片刻。门是虚掩着的，里面隐约传来继母王兰的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调子，大概是在跟沈明远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客厅里，王兰正端着水果盘往沈明远面前送，看见他进来，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却依旧是那副虚假的关切：“清辞回来啦？昨晚去哪了？淋了雨可别生病才好。”
沈明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头也没抬，声音冷淡淡的：“去哪了？”
“同学家。”沈清辞把塑料袋放在玄关柜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发烧了，在同学家借住了一晚。”
“发烧？”王兰立刻夸张地惊呼一声，凑过来想碰他的额头，被沈清辞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也不尴尬，转而对沈明远说：“你看看你，昨天话说重了吧？孩子心里肯定不好受，不然怎么会跑出去……”
“行了。”沈明远不耐烦地打断她，终于抬眼看沈清辞，“以后不准夜不归宿，像什么样子。”
没有一句关心，只有指责。
沈清辞攥紧了口袋里的药盒，指尖泛白，却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转身想回房间，同父异母的弟弟沈子轩忽然从房间里跑出来，故意撞了他一下，嘴里嚷嚷着：“哥，你昨天是不是跟那个陆知衍在一起？我同学说看见他送你回家了！”
王兰立刻瞪了沈子轩一眼，假意训斥：“子轩，别乱说。” 眼神里却藏着看好戏的意味。
沈清辞没理沈子轩，径首往房间走。
“我没乱说！”沈子轩不依不饶，“爸，你不是说不让哥哥跟那种人来往吗？听说他爸是教育局的，肯定很凶……”
“闭嘴！”沈明远猛地拍了下桌子，脸色难看。他大概是想到了陆知衍的家庭背景，就算再不满，也不敢真的把话说得太死。
沈清辞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拉开房门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房间里依旧狭小逼仄，跟陆知衍家那间宽敞明亮的客房形成鲜明对比。他靠在门后，听着外面沈子轩被沈明远呵斥的声音，还有王兰在一旁假意劝和的调子，只觉得浑身乏力。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那几包全麦面包，放在书桌上。面包袋上还留着陆知衍的指温似的，带着点让人安心的暖意。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条短信。
发件人是陆知衍。
只有简单三个字：到家了？
沈清辞看着那三个字，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才慢慢回复：嗯，刚到。
几乎是秒回。
陆知衍：药吃了？
沈清辞：还没，等会儿吃。
陆知衍：记得吃。还有，早上别空腹，把面包吃了。
沈清辞看着屏幕，忽然笑了。这个人总是这样，语气硬邦邦的，说出来的话却软得像棉花。
他回复：好。
放下手机，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的阳光很好，照在楼下的梧桐叶上，亮得晃眼。他想起陆知衍家院子里的桂花树，想起客房里浅蓝色的床单，想起那个有点焦的煎蛋，心里那点被家庭琐事搅起的阴霾，渐渐散开了。
他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摊在桌上。虽然昨晚没睡好，头还有点晕，但他知道，不能被那些事情绊住脚步。他要往前走，要变得更强大，强大到可以不被这些恶意伤害，可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陆知衍身边。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陆知衍：明天早上在校门口等你，给你带早饭。
沈清辞看着那条短信，阳光从窗缝里钻进来，落在他的睫毛上，暖融融的。他低头，在屏幕上敲下一个字：
好。
窗外的光越来越亮，照进这间狭小的房间，也照进了他心里。那些沉重的、压抑的、让他喘不过气的东西，好像都被这道微光劈开了一道缝隙。
而缝隙的那头，站着一个叫陆知衍的少年，正用他独有的方式，为他撑起一片可以喘息的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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