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只是比刚才小了些，变成了细密的雨丝，像一张网，把整座山都罩在里面。
陆远霆靠在门框上，后背的疼己经麻木了，心里的焦灼却像野草一样疯长。他盯着窝棚外的黑暗，眼睛因为长时间瞪着而发酸，却不敢闭上——他怕错过她回来的身影。
沈砚在他身后垫了块干草垛，想让他靠得舒服些，却被他挥手推开了。他的手还在微微发颤，那是因为高烧未退，也是因为担心。他想起静姝小时候，也是这样，为了给他摘山崖上的野山楂，摔得膝盖流血，却还笑着把果子递给他，说“远霆哥，甜着呢”。
这么多年了，她怎么就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傻，这么不要命。
“旅座，要不您回炕上歇会儿？属下在这儿盯着，一有动静就叫您。”沈砚小心翼翼地劝道，看着陆远霆发白的脸色，心里首打鼓。他知道旅座的脾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再这么耗下去，别说伤口，就是这高烧也能把人烧坏。
陆远霆没理他，眼睛依旧盯着雨幕。雨声里，似乎夹杂着什么声音，很轻，像有人在走路，又像风吹过树叶。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是脚步声，踩在泥水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还带着拐杖点地的“笃笃”声。
是她吗？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后背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倒抽冷气，却浑然不觉。
“笃笃……咕叽……”
脚步声停在了窝棚门口。门帘被一只手掀开，雨水顺着门帘滴落下来，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水。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看不清模样，只有怀里紧紧抱着个东西，用布包着，鼓鼓囊囊的。
“静姝？”陆远霆的声音发颤，试探着唤了一声。
那身影动了动，抬起头。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露出了程静姝的脸——脸颊上划着几道血痕，额角肿了个大包，嘴唇干裂起皮，嘴角还沾着点泥。她看到陆远霆，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个虚弱的笑：“远霆，我回来了。”
陆远霆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却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动作却又不敢太用力，怕弄疼她。“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有没有受伤？”他连珠炮似的问，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像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去……”程静姝刚想说找草药，就被他打断了。
“别说话，让我看看。”他捧着她的脸，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的血痕，动作温柔得不像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人。海棠红遍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海棠红遍最新章节随便看！指腹触到伤口时，她微微瑟缩了一下，他的手便立刻顿住，眼神里满是心疼。“怎么弄的？摔了？”
程静姝点点头，想说没事，可看到他眼底的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的目光往下移，落在她的手上。她的右手掌心缠着布条，血己经浸透了布面，隐约能看到里面外翻的皮肉。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倒抽了一口冷气——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并排躺着，里面还嵌着细小的沙砾和草屑，血和泥混在一起，糊成一片。“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发紧，带着压抑的怒火，“是不是从崖上摔了？”
“我……”程静姝想解释，却被他一把将手按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焐着。“别碰水，也别乱动。”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这么拼命，你怎么就是不听？”
他又看向她的腿，右腿的裤管破了个大洞，伤口在泥水里泡得发白，血珠正顺着小腿往下滴。他弯腰想查看，却因为动作太急，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远霆！”程静姝赶紧扶住他，“你别乱动，我没事的。”
“你还说没事？”陆远霆瞪了她一眼，眼神里却满是后怕，“你看看你这一身伤，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他说不下去了，喉咙像被堵住，只能死死盯着她，仿佛要把她刻进骨子里。
他扶着她往炕边挪，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生怕碰疼她。把她安置在炕上后，他又转身去灶膛拿火钳，想烧点热水给她清洗伤口。可刚走两步，眼前就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远霆！”程静姝惊呼着想去扶他，却被他按住。
“没事……”他喘着气，摆了摆手，“就是有点晕。”他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嘴唇泛着青紫色，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知道自己撑不住了，却还是强撑着，目光在她身上最后扫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
“你……”他刚想说什么，眼前就彻底黑了下去，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远霆！”程静姝赶紧扑过去接住他，他的头重重靠在她的肩上，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里，带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她抱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他的发顶，“你醒醒啊……我回来了，你别吓我……”
沈砚和周叔赶紧上前，把陆远霆抬回炕上。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声音太轻，听不清。
程静姝擦干眼泪，从怀里掏出那把草药，紧紧攥在手里。“周叔，快，我们赶紧给他上药。”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他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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