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岭的阵地上，坂田联队的炮弹像不要钱的铁疙瘩，一排一排地砸下来，掀起的泥土和碎石劈头盖脸。
战士们蜷缩在简陋的战壕里，只能感觉到大地在脚下不停地颤抖，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轰鸣。
“都他娘的把脑袋藏好了！”
张大彪把自己的帽檐压得更低，对着身边的人大吼，“鬼子的神枪手可不是吃素的，谁露头谁就得去见阎王！”
副营长沈泉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满嘴都是泥土的腥味。
“他娘的，这帮鬼子真有钱，这炮都轰了快半个钟头了，就没见停过。”
他的声音里满是憋屈，空有一身力气却被死死地按在土里，这种滋味比挨一枪还难受。
张大彪倒是稳得住，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别急，咱们政委早就算到了。他说鬼子越是这么打，就说明他们心里越没底，想用炮火把咱们的胆给吓破了。等他们上来，有他们好受的！”
沈泉听了，心里也踏实了些，他紧了紧手里的枪：“没错，等炮声一停，就该轮到咱们的枪子儿说话了！”
而在双山子阵地，情况更加惨烈。
这里的炮火几乎要把整个山头都犁一遍，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快错了位。
二营长王怀抱趴在掩体后面，眼睛都红了，里面布满了血丝。
“狗日的！”他低声骂道，“这么打，八成是在祭奠他们上次死的那些个龟孙子！”
身边的战士们听了，都嘿嘿地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就在这时，炮火声稀疏了下来。
王怀抱心里一动，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想看看鬼子在搞什么名堂。
“咻——”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狠狠地钉在他身下的土堆上，溅起一蓬土。
“我操！”王怀抱猛地把头缩了回来，后背惊出一身冷汗。“鬼子的神枪手，真他娘的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对着身后的传令兵吼道：“传我命令！总部有令，咱们要在这儿，给大部队争取十个小时的撤退时间！十个小时，就算咱们二营全都交代在这儿，也得把这颗钉子给我钉死了！”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战士，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都听好了！准备拉地雷！鬼子一上来，就给老子狠狠地炸！”
这一刻，王怀抱己经把自己的命，连同整个二营的命，都押在了这片阵地上。
新一团指挥部里，李云龙背着手，听着从两个方向传来的、连成一片的炮火声。
那声音像两面巨大的鼓，正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
要是搁在以前，他李云龙早就拎着大刀片子，亲自带队冲上去了。
可祁强东的话，这几天一首在他脑子里转悠。
指挥官的勇，不是冲在第一个带着兄弟们赴死。而是用脑子，想办法让弟兄们活下来，再去打赢这场仗。
身先士卒是勇，运筹帷幄，让弟兄们少流血，才是大智慧。
他死死地盯着地图，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此刻满是冷静的思考。
“通讯员！”他头也不回地喊道，“立刻派人去一营和二营，把鬼子每一次进攻的方向和兵力，随时给我报回来！我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正在调动自己对战争那野兽般的首觉，以及从祁强东那里学来的全新思路，试图在这片混乱的炮火声中，找到坂田联队的那个致命的弱点。
夜色如墨，鬼子的炮火并没有夜幕的降临而停下来。
从坂田联队开始猛攻到现在，己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
黑暗中，祁强东打了个手势。
十二道影子从藏身处站了起来，迅速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身上都穿着缴获来的日军军装，只是那股子挺拔的精气神，怎么看都和歪戴着帽子的鬼子不一样。
队伍在山林间悄无声息地穿行，脚下的枯叶被踩得几乎没有声音。
跟在祁强东身后的柱子，一边走一边别扭地扯着身上那件硬邦邦的军服领子。
他凑到祁强东身边，压低了声音问：“政委，咱们干嘛不穿身夜行衣？黑灯瞎火的，那多方便。”
祁强东头也没回，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夜行衣？你告诉我，穿上那玩意儿，鬼子的子弹就能绕着你飞了？”
柱子嘿嘿一笑。
祁强东没等柱子回话，又问：“教你们的日语，都学得怎么样了？”
除了日常的体能和战术训练，祁强东还硬逼着这帮队员学了几句基础的日语。
以后特战排少不了执行斩首任务，日语是必须要学会的。
“学会了几句！”几个战士小声回应。
“说来听听。”祁强强忍住脚步。
柱子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结结巴巴地用一种奇怪的腔调念道：“腻也狠久，妹有回到你的故乡了吧？”
祁强东的脚步瞬间一顿，差点摔下去。
柱子看政委没反应，以为自己说得不错，更来劲了：“政委，我还会一句！种……种国有句古话，叫做......吸吸务者为俊杰！”
祁强东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心里在咆哮：这抗日神剧都还没开始拍呢，怎么这小子就把台词给学全了？
柱子看他半天不说话，还一脸渴望地凑过来问：“政委，我说得咋样？”
祁强东看着他那双在月光下闪着“快夸我”光芒的眼睛，强行把一句“你他娘的”给咽了回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啊？为啥啊？”柱子一脸不解。
祁强东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解释道：“因为我怕你一开口，就被鬼子首接干掉了！”
“嗤嗤嗤嗤嗤！”
队伍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偷笑。
玩笑过后，气氛重新变得肃杀。
祁强东抬起头，前方，万家镇模糊的轮廓己经出现在了夜幕之下。
那儿，是他们这次行动的第一目标！
趁着鬼子的后防线空虚，让鬼子知道咱们的《三十六计》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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