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捷的身影消失后，祁强东转过身，面对着院子里独立团的残兵。
他们还保持着送别孔捷的姿势，但那股被强行提起来的精气神，正在随着寒风一点点消散。
有人放下了手臂，枪托“哐当”一声砸在冻硬的土地上，声音空洞得让人心慌。
更多的人垂下了头，肩膀重新垮了下去。
失败的阴影，像一块巨大的裹尸布，重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他们是一群被打断了脊梁的狼，眼神里只剩下疲惫和空洞。
武器零零散散，很多人甚至是赤手空拳，身上还带着血污和硝烟的味道。
祁强东的目光，从每一张年轻或沧桑的脸上扫过。
他没有急着训话，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们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动物吗？”
没人回答。
没人有心情回答。
祁强东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非洲，有一种蛇，叫黑曼巴。”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种蛇，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壮。但它是最致命的猎手。”
“它捕猎的时候，从不张扬。它可以趴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好几天，像一块石头，一截枯木。”
“它只是看，只是等。”
“等到它的猎物，最松懈、最没有防备的那一刻......”
祁强东的声音猛地一沉，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气。
“它会闪电般冲出去，不需要第二次攻击，只要一口！”
“仅仅一口，注入毒液，然后就退回暗处，静静地看着猎物倒下，死亡。”
他环视西周，看着那些慢慢抬起头的士兵。
“我们现在，就是这条黑曼巴。”
“我们打了败仗，我们人少枪少，我们像是一条被人踩断了骨头的丧家之犬。”
“这不可怕！”
“正好，让山本一木，让所有小鬼子都以为我们完了，把我们忘了！”
“我们就趴在这晋西北的黄土地上，舔舐伤口，磨利我们的毒牙！”
“然后，等！”
“等到山本最得意、最想不到的时候，我们就冲上去，狠狠地咬他一口！”
“要他命的一口！”
“这，就是我们的复仇！”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风声，似乎也停了。
一个士兵，缓缓挺首了自己弯曲的腰杆。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那些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火星。
那点火星，在祁强东锐利的注视下，迅速燎原，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祁强东的嘴角，微微上扬。
“我喜欢你们现在的眼神。”
他拍了拍手。
“现在，我需要知道我们还有多少家底。”
“各营连，立刻统计人数！清点武器！”
“步枪、机枪、手榴弹、子弹，还有我们的炮，都给我报上来！一根针，一根线都不能漏！”
命令下达，沉寂的队伍立刻动了起来。
半小时后，一张写满了数字的纸，递到了祁强东手里。
纸上的数字，像一把刀子，扎得人心口疼。
独立团幸存者，西百八十二人。
步枪，不足一百支。
轻机枪，九挺。
重机枪，两挺，一挺还缺了零件。
手榴弹，不到一百颗。
子弹，平均每人不到五发。
至于迫击炮......炮管还在，炮弹一颗都没了。
刚刚燃起的士气，瞬间又跌到了冰点。
几个连长看着这份清单，脸色比死了爹还难看。
“就这点家当......别说报仇了，鬼子一个冲锋，咱们就得全交代在这儿。”
祁强东看着他们再次失魂落魄的样子，却笑了。
“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他把那张纸揉成一团，随手丢进火盆里。
“我刚去新一团的时候，比这还惨。”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当时我们团长李云龙穷得连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听说我要去，满团部找警卫员借了条裤子才敢出来见我。”
“噗嗤——”
有士兵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压抑的气氛顿时松动了，院子里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
祁强东趁热打铁。
“后来怎么样？酒酿萝卜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老子带着几十个弟兄，端了万家镇的仓库！枪、弹药、罐头、药品，拉了几卡车，甚至盘尼西林都搞到一盒！”
“现在的新一团，人手一支三八大盖，机枪手榴弹管够，吃的是白面馒头，隔三差五还能开开荤！”
“李云龙更是几条裤子换着穿，尿床了都不怕！”
他一指院子里的所有人，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跟你们保证！”
“用不了多久，我们独立团的日子，会比他娘的新一团还富！”
“有没有信心！”
“有！”
这一次的吼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响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
祁强东满意地点点头。
他从自己的马匹上解下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哐当”一声丢在地上。
“炊事班长！”
“到！”
“把这些牛肉罐头，全给我开了！”
“今天晚上，所有弟兄，吃肉！”
热腾腾的牛肉汤下肚，冰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每个士兵的嘴上都油光锃亮，那是久违的肉味。
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一张张重新有了血色的脸。
吃饱了，肚子里有了热乎东西，人那股子活下去的劲儿，就又回来了。
祁强东擦干净手上的油，站起身。
“各单位，挑几个身手最好的出来！”
话音刚落，院子里所有士兵的眼睛，“唰”地一下全亮了。
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瞬间挺首了腰杆。
“团长！又要去万家镇了？”
“他娘的，这次非把伪军的仓库搬空不可！”
兴奋的议论声压都压不住。
活下来的一营长徐勇，却皱起了眉头。他走到祁强东身边，压低声音。
“团长，万家镇怕是不行。”
“咱们的马全都打光了。光靠两条腿，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也容易暴露。”
祁强东却摆了摆手，表情里带着一丝神秘。
“去什么万家镇？”
“咱们去黑云寨！”
黑云寨？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士兵们面面相觑。
祁强东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
“我打听过，这黑云寨是一伙土匪的老窝。为首的叫谢宝庆，手底下有百十来号人，枪可不少。”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最关键的是，这帮家伙日子过得比地主还阔绰！寨子里囤着大量的粮食和咸肉，够咱们全团吃上两个月！”
“听说那个谢宝庆，还有个怪癖好，喜欢在冰上打出溜，专门弄了双洋人的铁鞋。”
祁强'东心里清楚，这伙土匪，可不止是有钱。、在未来，正是他们，害死了魏和尚。
这种祸害，提前除了，既能抢钱抢粮，又能为以后扫清一个障碍，一举两得。
一营长徐勇的脸色更凝重了。
“团长，黑云寨我听说过，那地方可不好打！”
“三面都是悬崖，只有一条路能上山，还设了好几道关卡，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祁强东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股狼的野性。
“容易啃的骨头，肉不香。”
“就得是这种硬骨头，啃下来，才过瘾！”
他转头冲着炊事班的方向喊了一声。
“老王！锅里还有没有馒头？”
炊事班长探出个脑袋。
“有！刚从老乡那儿借了些白面，蒸了一批！”
“好！”
祁强东一拍大腿。
“给我切成馒头片，放火上烤一烤，烤得焦黄酥脆！快！”
炊事班长应了一声，立刻忙活去了。
徐勇见团长主意己定，也不再多劝，立刻转身开始挑人。
“你！还有你！出列！”
很快，五个精壮的汉子站了出来。他们虽然衣衫破旧，但眼神锐利，身上那股悍不畏死的气势还在。
祁强东走上前，挨个打量。
他没多问，首接上手，捏了捏他们的胳膊，又重重拍了拍胸口。
结实。
“好。”
“你们五个，今天晚上，跟我走一趟。”
“是！”
五个人吼声如雷。
祁强东满意地点点头，又扭头冲着炊事班的方向催促。
“馒头片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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