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寂静如同无形的寒冰,冻结了南天门外的整片云海。十万天兵铸就的金色洪流,竟被一道染血的金色身影死死钉在原地!那道身影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摇摇欲坠,但他眼中熔岩般燃烧的冰冷火焰,以及脚下深坑里生死不知的巨灵神,却足以让每一个天兵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孙悟空悬立虚空,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九窍混沌石紧贴皮肉,冰冷的侵蚀感如同跗骨之蛆,与体内被强行压榨爆发的力量激烈对冲,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指尖沾染的巨灵神那淡金色的神血还未凝固,滴落在下方翻滚的烟尘中。
他冷冷地扫视着前方。金色的阵列中泛起阵阵不安的涟漪,前排的天兵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手中兵刃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那些隐藏在阵列后方、气息晦涩深厚的星宿神官们,目光更是惊疑不定地在他身上和深坑之间逡巡。
“废物!”一声压抑着暴怒的厉喝打破了死寂。一道炽烈的火光分开兵阵,踏焰而出。来人面如重枣,三缕赤须,双目如电,手持一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长枪,正是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南方朱雀七宿之首——井木犴!他周身火焰升腾,热浪滚滚,将周围的云气都灼烧得扭曲蒸腾。
“布火鸦焚天阵!结南明离火罩!困死这妖猴!本星君倒要看看,他还能翻出几朵浪花!”井木犴长枪怒指,火焰枪尖首指孙悟空眉心,杀意如火山喷发。刚才巨灵神的惨败令他颜面尽失,更让他意识到这猴子的邪门和凶悍,必须不惜代价将其镇压!
轰! 随着井木犴一声令下,南方七宿箕水豹、尾火虎、翼火蛇、轸水蚓、星日马、张月鹿齐齐应诺!七道颜色各异、却同样炽热狂暴的星辰光华冲天而起!无数身披火红甲胄、手持烈焰长戈的天兵身上法力狂涌,迅速结成一个庞大无比、笼罩西方的火焰巨阵!一只只纯粹由南明离火凝聚而成的三足金乌虚影尖啸着在阵中穿梭飞舞,散发出焚山煮海的恐怖高温!阵法核心,更有一轮赤红如血、符文流转的巨大火罩虚影缓缓成型,带着禁锢空间、炼化万物的毁灭气息,朝着位于阵心的孙悟空当头罩下!
这一次,不再是巨灵神那般莽撞的正面劈砍,而是以阵困杀,以无尽神火炼化!
热!无法形容的灼热瞬间包裹了孙悟空!仿佛置身于太阳核心!金色的毛发瞬间卷曲焦枯,皮肤传来针扎火燎般的剧痛!周围的空间被烈焰阵法扭曲,粘稠如胶,闪避变得极其困难!那缓缓压落的南明离火罩,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盖子,要将他彻底封死、炼化!
孙悟空眼皮一跳!火眼金睛瞬间运转到极致,试图寻找这庞大阵法运转的薄弱节点。但阵法流转严密,七宿星力加持,更有十万天兵源源不断的法力灌注,一时竟寻不到明显的破绽!
体内的力量在刚才爆发后正在飞速消退,胸口混沌石的侵蚀因为力量的衰弱而再次加剧!冰冷的麻木感混合着外界的炽热灼烧,形成冰火两重天的酷刑!
不能硬抗!被罩住就完了!
就在那巨大的赤红火罩即将彻底合拢的刹那——
孙悟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将左手紧握的九窍混沌石,狠狠按在自己胸口那道崩裂流血的伤口上!
噗嗤!
冰冷的石头与滚烫的血肉再次紧密接触!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炸开!
但伴随着剧痛,那块冰冷顽石似乎也被这滚烫的、蕴含不屈意志的混沌猴血再次短暂地激活!九个幽暗的孔窍微微一亮!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冰冷混沌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沿着伤口狂涌入体!
“呃啊——!”孙悟空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身体剧烈颤抖,血管根根暴起,皮肤下隐隐透出灰黑色的纹路,仿佛要被这恐怖的混沌之力撑爆!但同时,一股远超自身极限的、狂暴绝伦的力量也在体内疯狂滋生!这股力量充满了混乱、毁灭和撕裂一切的原始冲动!
“给我——开!!!”
他双目赤红如血,獠牙毕露!不再压制那股混乱的力量,反而将其引导向双腿!双脚狠狠向下一跺!
咔嚓! 脚下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竟被他这蕴含了一丝混沌之力的蛮横一踏,硬生生踩裂开几道细碎的黑色纹路!
借着这股狂暴的反冲力,以及空间碎裂带来的瞬间紊乱,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着灰色气息的流光,不再是向上或向西周冲击,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毁的姿态,朝着下方——那被巨灵神一斧劈出的、深不见底的巨大地底鸿沟,如同陨石般决绝地——
一头扎了下去!
轰!!!
他的身体狠狠砸进鸿沟深处翻腾的泥土和碎石之中!狂暴的冲击力将地面再次砸出一个深坑,烟尘弥漫!几乎在他坠入深坑的同时,井木犴的南明离火罩终于彻底合拢,炽烈的神火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他刚才悬立的那片空间彻底化为一片熔岩炼狱!火焰金乌尖啸盘旋,高温将岩石都熔化成琉璃状的液体!
“追!他逃进地底了!掘地万丈也要把他挖出来!”井木犴看着下方被神火覆盖的深坑入口,厉声咆哮。火焰天兵阵型变动,如同赤色的潮水,裹挟着焚灭一切的烈焰,朝着深坑入口汹涌压去!炽热的高温将深坑入口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岩石边缘瞬间变得赤红滚烫!
深坑之下。 黑暗中弥漫着浓郁的土腥味和烟尘。孙悟空蜷缩在坑底,浑身骨骼如同散了架般剧痛,胸口的伤口在混沌之力的冲击和刚才的撞击下更是血肉模糊,淡紫色的血液混合着汗水浸透了破碎的衣衫。九窍混沌石依旧冰冷地贴在伤口上,贪婪地吮吸着涌出的鲜血,那种身体被强行改造的冰冷麻木感再次侵蚀上来,比之前更加凶猛!
上方,是轰隆逼近的天兵脚步声,是火焰焚烧岩石的滋滋声!炽热的气息顺着坑道涌下,将他周围的泥土都烤得发烫!那南明离火罩的力量似乎也锁定了地底,空间被无形的火焰法则禁锢,遁地变得极其困难!
前有混沌侵蚀,后有神火炼狱!上天无路,入地……似乎也无门?
孙悟空死死咬着牙,火眼金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不甘的凶光。难道真要被困死在这地底?不!他猛地想起玉简碎片中关于“幽冥血海”的零星信息!那似乎是无尽污秽与混乱的聚集地,连仙佛都避之不及!或许……
就在他念头急转、试图感应幽冥气息方位之时——
嗡!
紧贴胸口的九窍混沌石,那九个幽暗的孔窍,突然极其轻微却异常恒定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巨兽,发出了第一次自主的、微弱的呼吸!
这波动并非针对孙悟空体内的侵蚀,而是指向一个极其遥远、极其深邃、充满了无尽死亡、怨煞与污秽之气的方向!
那是……幽冥血海的气息!
混沌石竟然在主动感应并指向那片禁忌之地!仿佛那里有它渴望的东西,或者说,那里存在着能缓解它此刻暴躁状态的存在!
一股强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动,瞬间攥住了孙悟空的心脏!那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气息!
“赌了!”孙悟空眼中凶光爆闪!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将体内残余的、包括那混乱的混沌之力在内所有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九窍混沌石!借助这石头那微弱却明确的指向!
“破——!”
他怒吼一声,双手抓住冰冷的混沌石,将其狠狠按在身下的泥土之上!这一次,不再是破坏空间,而是试图借助混沌石那指向幽冥的微弱呼吸之力,强行打通一条通往污秽之源的临时通道!
嗤——!
混沌石九个孔窍同时喷吐出九道比之前稀薄、却更加凝练的灰黑色气流!这九道气流并非撕裂,而是如同九根高速旋转的钻头,带着一种消融万物、无视空间属性的诡异力量,瞬间穿透了厚厚的地壳岩层!在他身下形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深邃无比、散发着浓郁硫磺与血腥气息的漆黑孔洞!
一股令人作呕的、夹杂着亿万魂魄哀嚎的阴风,猛地从孔洞深处倒灌上来!风中蕴含着足以污秽仙人道基、侵蚀元神本源的恐怖秽气!
上方,赤红的火焰己经照亮了深坑的顶部,井木犴的怒吼和天兵沉重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孙悟空毫不犹豫,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疯狂,抱着那块冰冷的九窍混沌石,朝着那散发着无尽污秽与死亡气息的漆黑孔洞,纵身一跃!
身体瞬间被粘稠、冰冷、仿佛拥有生命的污秽阴风包裹! 坠落!无止境的坠落!
噗通!
冰冷!粘稠!腥臭!难以形容的触感瞬间包裹全身!
孙悟空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充斥着无尽污秽、怨毒与血腥的冰冷沼泽!西周不再是岩石泥土,而是厚重得如同水银、猩红得如同凝固血液的液体!刺鼻的腥气混合着浓烈的硫磺味,呛得他险些窒息。液体沉重无比,带着巨大的压力,疯狂地挤压着他的身体,撕扯着他的伤口,更试图从那崩裂的皮肉钻入他的体内!
幽冥血海!
那液体仿佛拥有生命,蕴含着无数扭曲挣扎的怨魂面孔,发出无声的哀嚎与诅咒!冰冷刺骨的污秽之力如同亿万根毒针,疯狂地刺向他的皮肤、毛孔、乃至神魂深处!试图将他同化,将他拖入这永恒沉沦的无边血海之中!
混沌石的冰冷侵蚀,叠加这血海的污秽吞噬,内外交迫!孙悟空只觉得眼前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他本能地想要挣扎,想要上浮,但沉重的血海之力死死拖拽着他,不断下沉!周围的光线迅速消失,只剩下一片令人绝望的、吞噬一切的猩红黑暗!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被血海彻底吞没的刹那——
嗡!
紧贴在他血肉模糊胸口的九窍混沌石,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猛地一震!九个幽暗的孔窍骤然亮起!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吞噬,而是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弱吸力的深沉波动!如同久旱的大地,贪婪地汲取着周围猩红的血海水!
滋——!
肉眼可见的,一丝丝粘稠的、蕴含着极恶秽气的猩红血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地、源源不断地朝着那九个旋转的幽暗孔窍汇聚而去!血水接触孔窍的瞬间,并未被吸入石头内部,而是在孔窍边缘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迅速分解、剥离!
那足以污秽金仙的怨毒秽气、魂魄诅咒被石头表面流转的奇异混沌光华彻底磨灭、净化! 而剩下的一丝丝极其精纯、散发着古老洪荒气息的、猩红中带着一点暗金光泽的液体本源,则被九个孔窍贪婪地吸纳进去!
随着这丝丝缕缕的洪荒血海本源被吸入,紧紧压迫着孙悟空的沉重海水压力竟然诡异地减弱了一丝!更奇妙的是,那块冰冷沉重的顽石,似乎得到了一丝满足,对孙悟空身体的侵蚀之力,竟也随之减弱了一丝!虽然依旧冰冷沉重,却不再如之前那般疯狂肆虐,仿佛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饱食”后的宁静!
沉沦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猛地清醒了一瞬!
孙悟空心中狂震!这石头……竟能汲取血海本源,磨灭秽气,化为己用?还能缓解对宿主的侵蚀?!
一线生机!
他立刻停止无谓的挣扎,收敛心神,全力运转起那点微薄的吐纳法门,引导体内残余的灵气,艰难地抵抗着血海污秽力量的侵蚀。同时,他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胸口的九窍混沌石上!
果然!无需他刻意引导,那混沌石似乎本能地渴求着这血海深处的本源力量。九个孔窍如同九张微小的嘴,持续而稳定地、缓慢却坚定地汲取、净化着周围粘稠的猩红海水。随着源源不断的精纯本源被吸收,石头散发出的那种冰冷暴躁的气息正在一点点平复,它对孙悟空身体的侵蚀压力也在肉眼可见地减轻!
虽然依旧身处无边无际、污秽冰冷的幽冥血海深处,被无尽的怨魂诅咒包裹,但孙悟空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轻松”。
他停止了无意识的沉坠。 如同一块真正的顽石,静静地悬浮在粘稠的血海深处。 西周是无尽的猩红与永恒的黑暗死寂。 只有胸口那块冰冷的石头,九个孔窍如同九颗微缩的星辰,在猩红的海水中缓慢而恒定地旋转着,吞吐着血海的精华,发出极其微弱、却仿佛蕴含着宇宙呼吸韵律的——
嗡……嗡……嗡……
规律的波动,如同混沌初开的心跳,穿透粘稠的血水,在这永恒的幽冥深处,清晰地传导至孙悟空被污秽与冰冷包裹的心脏深处。
这,便是混沌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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