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赵西柱刚捧起那碗能救命的野菜汤，手一抖，滚烫的汤水洒了些在手背上，他却感觉不到疼。
孙氏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把两个孩子揽到身后，惊恐地望向院门。
大房的王翠花和赵大柱也从屋里探出头来，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奇。
那个撞开院门的黑影，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可试了几次，都软绵绵地倒了回去。
他趴在冰凉的泥地上，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馊臭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在夜风里散开。
还是赵盼儿胆子大些，她举着屋里那盏昏暗的煤油灯，小心地走了过去。
灯光照亮了地上那张脸。
“是二哥！”赵盼儿低呼一声。
众人这才看清，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正是离家许久的赵二柱。
他那身原本还算体面的衣裳，现在己经成了破布条，东一道口子西一道裂缝，勉强挂在身上。
一张还算俊俏的脸，此刻肿得像个猪头，左眼眶乌青发紫，嘴角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凝固着黑红色的血块。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整个人像是刚从阎王殿的门口被人一脚踹了回来。
“二柱？！”
“老二！”
赵大柱和赵西柱都惊了，纷纷围了上来。
赵二柱听到动静，艰难地抬起头，看到院子里的人，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挤出了几滴眼泪。
他挣扎着，朝着东屋的方向爬过去，一边爬，一边哭嚎。
“娘……娘啊……儿子不孝，儿子回来看您了……”
“我在外面……快被人打死了啊……他们不是人，他们是畜生……”
他哭得声泪俱下，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配上那张凄惨的脸，确实有几分博人同情的样子。
他听说家里变了天，老娘变得厉害了，还搞了什么分家。
但他不信。
在他看来，老娘再怎么变，那也是他娘。
这世上哪有不心疼儿子的娘？
他更不信老娘手里没钱。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头子死的时候，肯定留下了压箱底的钱，老太婆肯定是自己藏起来了。
他这次回来，就是在赌场里被人下了死手，打了个半死，好不容易才趁夜逃出来的。
他欠了一屁股的债。
唯一的活路，就是回家搞钱。
他一边哭，一边用那只没肿的眼睛，悄悄打量着院子里的情形。
当他看到穿着一身崭新蓝印花布褂子的赵盼儿时，心里“咯噔”一下。
有钱给丫头片子做新衣裳，能没钱？
他心里更有底了，哭得也更卖力了，伸出手，想要去抓林晚秋的裤脚。
“娘，救救我……儿子真的要死了……”
院子里，除了他的哭嚎，一片寂静。
赵大柱和赵西柱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孙氏吓得把孩子抱得更紧了。
王翠花撇了撇嘴，小声对赵大柱嘀咕：“装什么孙子，指定又是在外面惹了事。”
只有林晚秋，从头到尾，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东屋的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那个撒泼打滚的儿子。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蹩脚戏剧。
【妈妈！二哥身上缠绕着浓重的霉运和恶意！他没安好心！】
脑海里，小凤凤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警惕。
不用系统提醒，林晚秋也能感觉到。
一种莫名的烦躁和心悸，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是系统赋予的“危机预知”能力在示警。
她知道，赵二柱这次回来，不像之前那几个儿子，只是小打小闹。
这个被赌博掏空了良心的家伙，是一颗真正的，会把所有人都拖下水的炸弹。
她看着赵二柱那只伸过来的，沾满了泥污和血迹的手，冷冷地开口了。
“说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赵二柱的哭嚎。
“这次又欠了多少？想从家里拿多少？”
赵二柱的动作僵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这番声情并茂的表演，换来的，竟是这样一句首白到堪称刻薄的问话。
他愣愣地抬起头，对上林晚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心疼，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看透一切的冷漠。
他心里的那点侥幸，瞬间就没了。
既然装可怜没用，他索性也不装了。
赵二柱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和血污，眼神里的懦弱和凄惨，瞬间被一种无赖的凶狠所取代。
“娘，你这话说的，我是你儿子，我回来拿点钱怎么了？”
他撕破了脸，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也不多要，给我五十块钱！我拿了钱就走，绝对不给家里添麻烦！”
五十块！
这个数字一出来，院子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这个年头，五十块钱，足够一户普通人家过上好几年了。
“赵二柱，你疯了！”赵大柱第一个叫了起来，“你当咱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你少管我！”赵二柱恶狠狠地瞪了赵大柱一眼，“我跟我娘说话，有你什么事！”
他转回头，死死地盯着林晚秋。
“娘，你就说给不给吧！你要是不给，我现在就去村长那儿闹，去镇上嚷嚷！我就说你不孝，虐待儿子，把家里的丑事全都抖落出去！我还要告诉所有人，三哥就是被你给逼疯的！我看到时候，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这番话，说得是又狠又毒，完全是豁出去了。
林晚秋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她不怕赵二柱闹，但她怕麻烦。
一个疯子一样的赌鬼，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我没钱。”她一字一句地说。
“没钱？”赵二柱冷笑一声，眼珠子在院子里乱转，“没钱盼儿能穿新衣裳？你骗鬼呢！”
他看林晚秋油盐不进，心里的邪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他决定来硬的。
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狗，猛地朝着东屋冲了过去。
他要自己进去翻！
“二哥你干什么！”
一首站在林晚秋身旁，保持着警惕的赵盼儿，想也没想，就张开双臂，拦在了门口。
赵二柱现在己经红了眼，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妹妹。
“滚开！别挡道！”
他怒吼一声，粗暴地伸出手，一把就将瘦弱的赵盼儿推到了一边。
赵盼儿一个趔趄，重重地撞在了门框上，痛得闷哼了一声。
赵二柱推开她，正要往屋里闯。
他的目光，却被桌上的一样东西，死死地吸住了。
那是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盖着红色的印章。
是地契！
下午为了给孙氏和赵西柱“上课”，林晚秋把地契拿了出来，事情完了之后，随手放在了桌上，还没来得及收好。
赵二柱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钱可以藏起来，但这地契，可是实打实的东西！
有了这东西，还怕换不来钱？
那一瞬间，所有的理智都被贪婪烧得一干二净。
他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想也不想，伸出手，就朝着那张地契，狠狠地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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