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第一次注意到那个陌生号码时,手机正搁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
午夜十二点零三分,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像只睁开的眼睛。她刚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拿手机,指尖划过屏幕时,那串号码己经消失在通话记录里,只留下个模糊的“未接来电”标识,像被橡皮擦过的铅笔印。
号码是本地的,开头和她的手机号只差一个数字。
苏晴皱了皱眉,回拨过去。听筒里传来的不是等待音,而是一阵尖锐的电流声,“滋滋”的,像有根钢针在耳膜上钻。她赶紧挂断,心脏却突突地跳了起来——刚才电流声的间隙里,她好像听到了点别的声音。
像指甲刮擦木板的“沙沙”声。
她住的是老小区的顶楼,六十平米的一居室,家具都是房东留下的旧物件。卧室里那张橡木床尤其老旧,床板松动,翻身时总会发出“咯吱”声,但从未有过刮木板的声音。
苏晴走到卧室门口,犹豫了一下。
窗帘没拉严,月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刚好落在床底下。床底黑漆漆的,像个张开的嘴,隐约能看到积灰的地板和床腿上剥落的油漆。
“别自己吓自己。”她喃喃自语,转身想去拉窗帘。
手机突然又亮了。
还是那个号码,这次屏幕上跳出“正在留言”的字样,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像呼吸一样的杂音。苏晴屏住呼吸,把手机贴在耳边,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十几秒后,留言结束了。
她点开语音信箱,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
留言里没有说话声,只有一阵清晰的、持续不断的刮擦声,“沙……沙沙……”,和她刚才在电流声里听到的一模一样。刮擦声中间,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像被捂住嘴的呜咽,细弱得像蚊子叫。
然后,一个极其微弱的女声响起,像是贴在麦克风上说话,带着潮湿的水汽:
“救救我……我在你床底下。”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刮擦声突然停了。
苏晴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她猛地转头看向床底,月光照亮的地方空无一物,但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动了一下,带起一阵细小的灰尘。
她冲进厨房,抄起一把水果刀,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映出她煞白的脸。
“谁在那里?出来!”她对着床底喊,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回应她的,只有老旧水管里水流的“滴答”声,还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哗啦”声。
苏晴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握紧水果刀,把脸凑近床底的缝隙。
黑暗像黏稠的墨汁,扑面而来,带着股陈腐的霉味,像地下室里的味道。她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里面的东西——除了积灰的地板和几根散落的头发,什么都没有。
床板是实心的橡木,不可能藏人。
她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刀刃“哐当”一声掉在地板上。
大概是恶作剧吧。她想。也许是哪个朋友知道她独居,故意吓她。
可那个声音……太真实了,真实得像就贴在她耳边说话,连呼吸时带出的气流都能感觉到。
苏晴捡起水果刀,放回厨房。她不敢再睡卧室,把沙发拉开,铺了条毯子,蜷缩在上面,整夜开着客厅的灯。手机被她扔在茶几上,屏幕朝下,像只被掐死的眼睛。
天亮时,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里,她又听到了那个刮擦声,从床底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她想醒,却像被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然后,一只苍白的手从床底伸出来,指甲缝里嵌着泥土,慢慢抓住了她的脚踝。
“找到你了……”那个女声在她耳边轻笑。
苏晴尖叫着惊醒时,阳光己经透过窗帘照进客厅。她浑身冷汗,脚踝处还有种冰凉的触感,像刚被什么东西碰过。
她冲到卧室,掀开床单,趴在地上往床底看。
这次看得很清楚——积灰的地板上,散落着几根长发,不是她的黑色,而是深褐色的,发尾有些卷曲。地板正中央,有块圆形的印记,比周围的灰尘浅,像是不久前放过什么东西。
还有,床板的侧面,靠近地板的地方,有几道新鲜的划痕,深浅不一,像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苏晴的心脏又开始狂跳。她伸手进床底,摸索着那些划痕。指尖触到冰凉的木头,还有几道凸起的棱,是划痕的边缘。
就在这时,她的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藏在床腿和地板的夹角里。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东西勾了出来。
是一只铁盒。
生锈的铁皮,巴掌大小,形状像个缩小的棺材,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斑点,像干涸的血迹。盒子没有锁,扣环是黄铜的,己经氧化成了青绿色,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像是某种符号。
苏晴犹豫了一下,轻轻打开了铁盒。
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差点喘不过气。盒子里铺着一层泛黄的棉花,棉花中间,放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己经有些褪色,边角卷了起来,上面是个年轻女人的半身像。女人穿着旧式的布拉吉,梳着两条麻花辫,眼睛很大,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苏晴的呼吸瞬间停了。
照片上的女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甚至连嘴角那颗小小的痣都在同一个位置。如果不是穿着打扮和背景里的老式砖墙,她几乎会以为这是自己的照片。
女人的脖子上,有个模糊的红色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颜色深得发黑,在黑白照片上格外显眼。
苏晴的手指开始发抖,她拿起照片,翻到背面。
背面没有字,只有几道深深的划痕,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纵横交错,把照片戳得有些变形。
她把照片放回铁盒,想盖盖子,却发现棉花底下还有东西——一绺深褐色的头发,和床底散落的那些一样,用红色的绳子捆着,放在盒子的角落里。
头发很长,足够绕盒子两圈,发尾有些干枯,却带着股熟悉的霉味,和床底的味道一模一样。
苏晴突然想起那个留言:“我在你床底下。”
难道……这个铁盒,就是“她”?
她把铁盒放在茶几上,盯着它看了很久。生锈的铁皮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像一张苍老的脸。她甚至觉得,盒子在微微发烫,像是里面藏着个活物,正在慢慢呼吸。
那天下午,苏晴请了假,去电信营业厅查那个陌生号码。
工作人员查了半天,摇了摇头:“这个号码没有登记信息,而且……半年前就注销了。”
“注销了?”苏晴愣住了,“注销了还能打电话?”
“理论上不能。”工作人员推了推眼镜,“可能是系统故障吧,偶尔会有这种情况,显示己注销的号码拨打电话,但实际上是空号。”
苏晴走出营业厅,阳光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注销了的号码,怎么会留下那样的留言?
她回到家,把铁盒塞进衣柜最深处,用几件厚重的衣服压着。眼不见为净,她想。也许过几天,这一切就会像噩梦一样消失。
可当天晚上,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号码,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像一排扭曲的虫子。苏晴盯着手机,手指悬在拒接键上,迟迟不敢按下去。
铃声响了七声,自动挂断了。
没有留言。
苏晴松了口气,刚想把手机关机,屏幕又亮了——这次是条短信,来自那个号码。
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用白色的字体显示在黑色的背景上,像用血写的:
“你把我藏起来了?我好黑……”
苏晴吓得把手机扔了出去,“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屏幕裂成了蜘蛛网。
她连滚带爬地冲进卧室,打开衣柜,翻出那个铁盒。
盒子还是老样子,生锈的铁皮,紧闭的盖子。但当她把盒子拿出来时,突然感觉到一阵轻微的震动,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敲盒子壁,“咚……咚咚……”,很轻,却很清晰。
像有人在用指甲敲门。
苏晴的手指抖得厉害,她慢慢地、慢慢地打开铁盒的盖子。
里面的照片,换了。
不再是那个穿布拉吉的女人,而是一张苏晴自己的照片——背景是她的卧室,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照片的角度很低,像是从床底往上拍的。
而她的脖子上,有一个清晰的红色印记,和照片上那个女人脖子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铁盒里的那绺深褐色头发,不知何时散开了,缠在了照片上,像一条细细的蛇,勒住了照片里苏晴的脖子。
就在这时,衣柜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苏晴猛地回头,看到衣柜深处的黑暗里,有两点红光在闪烁,像两颗浸在血里的玻璃珠。
而那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正从衣柜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越来越浓,几乎让人窒息。
她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衣柜的黑暗里,用指甲轻轻刮擦着木板,发出“沙沙”的声响。
和那个留言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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