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是被脚趾传来的剧痛惊醒的。
凌晨西点零三分，窗帘没拉严的缝隙里漏进缕惨白的月光，正好照在床尾。她蜷缩着身子，冷汗把睡衣浸透了，黏在背上像层湿冷的皮肤。右脚的大脚趾火辣辣地疼，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剜去了一块。
她颤抖着抬起脚，借着月光看清了——趾甲不见了。
光秃秃的趾甲床上渗着血珠，边缘的皮肉翻卷着，露出下面的组织，沾着几根细小的黑色纤维，像从什么布料上刮下来的。
“啊……”她倒吸一口冷气，喉咙里发不出完整的声音。这不是梦，昨晚衣柜里涌出来的长发、门板上的血字、客厅里“咔嚓”作响的行李箱，全都是真的。
她猛地看向卧室门，门缝里透出橘黄色的光，和昨晚客厅的灯光一模一样。地板上有什么东西在动，阴影随着光的晃动伸缩，像无数条蛇在爬行。
“别过来……”小雅抓起枕边的剪刀，死死盯着门口。这把剪刀是她用来修剪旅行视频素材的，刀刃锋利，此刻却在她手里抖得不成样子。
脚趾的血滴在床单上，晕开朵暗红色的花。她低头找那片失踪的趾甲，却发现床单边缘有道细细的拖痕，暗红色的，从床尾一首延伸到门口，像被什么东西拖着走了。
这时，客厅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是行李箱的锁扣弹开的声音。
小雅的心脏瞬间被攥紧了。她想起昨晚箱底那些指甲盖大小的牙齿，想起黑布下隆起的人形，想起三年前失踪的女博主——对方的社交媒体账号至今还停更在最后一条动态，照片里她穿着白色衬衫，脚趾甲涂着和小雅一样的裸粉色指甲油。
她跌跌撞撞地跳下床，左脚着地时踩到个硬东西，低头看是只倒扣的拖鞋，鞋底沾着片粉色的趾甲，边缘还带着血丝。
正是她丢失的那片。
可拖鞋明明昨晚被她摆在床底下，怎么会跑到这里？而且趾甲上的血还是新鲜的，边缘泛着的红。
“沙沙……”
客厅里传来布料摩擦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有人拖着件湿衣服在走。
小雅拖着受伤的脚躲到门后，透过猫眼往外看——
行李箱就放在卧室门口，箱盖敞开着，里面的白衬衫被揉成一团，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而那件衬衫上，不知何时缠满了黑色的长发，发丝间嵌着些亮晶晶的东西，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泛着光。
是指甲。
粉色的、白色的、带着月牙形白边的、断裂的、完整的……密密麻麻地嵌在发丝里，像串诡异的珠帘。最上面那片指甲特别显眼，裸粉色的，边缘还沾着丝血迹——和她右脚大脚趾上的伤口完全吻合。
“不……”小雅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叫出声。
行李箱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那些嵌在头发里的指甲开始慢慢蠕动，尖端朝着同一个方向——卧室门的方向，仿佛在瞄准什么。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位女博主失踪前发的最后一条私信，当时对方只发了个模糊的视频：画面是酒店房间的地板，有只旧行李箱放在角落，箱盖缝隙里伸出些黑色的头发，上面缠着片粉色的指甲，正在慢慢往镜头这边爬。
当时她以为是恶作剧，现在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恶作剧。
“滴答。”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背上。
小雅抬头，看到猫眼上方的门板上渗着血珠，正顺着木纹往下淌，在猫眼周围汇成个小小的血圈，像只正在眨眼的眼睛。
而客厅的灯光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照在行李箱上，那些头发和指甲都泛着诡异的光。有根头发慢慢从箱口爬出来，拖着片粉色的指甲，顺着地板上的血迹往卧室门口爬，速度越来越快，像条追踪气味的蛇。
“砰！”
行李箱突然被从里面撞了一下，箱盖猛地弹起，又重重落下。里面传出女人的呜咽声，很轻，却异常清晰，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
小雅的后背撞上了衣柜门，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衣柜里传来“咔哒”声，和昨晚一样，像是有人在里面转动门把手。
她猛地回头，衣柜的门缝里渗出黑色的头发，比昨晚更多、更密，像瀑布般涌出来，在地板上铺开，朝着她的脚边蔓延。每根头发的末端都缠着片指甲，粉色的、白色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救……救命……”小雅的声音嘶哑，她抓起手机想报警，屏幕却漆黑一片，无论怎么按都没反应。手机背面贴着张旅行时买的贴纸，上面印着泰国的佛牌图案，此刻佛牌的眼睛处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洞，里面嵌着片粉色的指甲，正死死盯着她。
客厅里的呜咽声越来越响，夹杂着指甲刮擦皮革的“沙沙”声。她透过猫眼看到，行李箱里的白衬衫慢慢立了起来，像有人穿着它，可领口处空荡荡的，只有黑色的长发从里面涌出来，拖着那些蠕动的指甲，在地板上织成一张网。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里，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撞着胸腔，和行李箱里某种东西的跳动声重合在一起。
小雅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猫眼。
白衬衫的领口处，慢慢升起一颗人头。
不是她的脸，也不是三年前那位女博主的脸，而是张模糊的脸，五官像被水泡过一样浮肿，皮肤呈现出种腐烂的青灰色。最诡异的是她的指甲，又长又尖，泛着和小雅同款的裸粉色，正慢慢抠着自己的脸颊，一下，又一下，抠出一个个血洞。
每抠一下，行李箱里就多出片指甲。
小雅的右脚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比刚才更甚，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趾甲床里往外钻。她低头看，惊恐地发现伤口处的皮肉正在慢慢外翻，里面嵌着根黑色的头发，正顺着血肉往里钻，末端拖着片小小的指甲，己经和她的皮肉长在了一起。
“啊——！”她终于尖叫出声，挥起剪刀朝头发扎去。
剪刀刺穿了头发，却像扎进了活物的皮肤，流出暗红色的液体，带着股浓烈的腥臭味。那些头发突然剧烈地扭动起来，顺着剪刀往上爬，缠上她的手腕，勒得她皮肤生疼，几乎要把骨头勒断。
客厅里的白衬衫动了，朝着卧室门走来。每走一步，地板上就留下个血脚印，脚印里嵌着无数片指甲，粉色的、白色的，踩上去“咔嚓”作响。
衣柜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小雅猛地回头，看到里面塞满了黑色的头发，堆得像座小山。山尖上坐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和她一样的睡衣，正低头梳着头发，梳子上挂着缕缕黑发和指甲。
那人影慢慢抬起头，脸是模糊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牙齿在嘴里一张一合，像无数张小嘴在笑。
“现在，轮到你了。”人影的声音很轻，和她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
小雅感觉脚踝一紧，低头看，无数根头发从衣柜里涌出来，缠上她的小腿，拖着她往衣柜里走。那些头发里的指甲在她皮肤上刮擦，留下一道道血痕，疼得她几乎失去知觉。
客厅里的白衬衫己经走到了门口，领口处的人头正对着猫眼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指甲盖大小的牙齿。
门板上的血珠越渗越多，在猫眼周围汇成个完整的“死”字。
小雅的右手被头发勒得失去了知觉，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头发拖着自己往衣柜里滑，脚踝处的皮肤被指甲刮得血肉模糊，留下的血痕在地板上拼出串数字：2020.07.13。
三年前那位女博主失踪的日期。
衣柜里的人影张开了双臂，里面的头发像潮水般涌出来，瞬间淹没了她的膝盖。她看到头发深处有只断手，手指上涂着裸粉色的指甲油，指甲缝里嵌着些黑色的纤维——和她睡衣上的布料一模一样。
而那只断手的手腕上，戴着串眼熟的手链，是她去年在巴厘岛买的，同款，她自己的那条上周刚弄丢。
“不……我不是你……”小雅拼命挣扎，可头发勒得越来越紧，己经陷进了皮肉里，和血管缠在了一起。
人影慢慢凑近，模糊的脸上突然裂开个洞，里面涌出无数只白色的蛆虫，爬得满脸都是。蛆虫堆里，慢慢露出张脸，是三年前那位女博主，眼睛被挖掉了，眼眶里嵌着两片粉色的指甲，正死死盯着她。
“我们都是一样的。”女博主的声音从蛆虫堆里传出来，带着黏腻的湿意，“收到箱子的人，都一样。”
小雅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看到衣柜深处堆着无数只旧行李箱，每只箱子里都伸出黑色的头发和指甲，像片诡异的森林。而那些箱子的锁扣上，都缠着圈发黑的纱布，上面印着不同的日期，最近的一个是：2023.06.19。
今天的日期。
剧痛从脚趾蔓延到全身，她感觉自己的指甲正在一片片脱落，顺着皮肤滑进头发里，和那些黑色的发丝缠在一起，慢慢往行李箱的方向爬。
客厅里的白衬衫开始撞击卧室门，“咚、咚、咚”，像有人在用拳头砸。每砸一下，门板上就多出个血洞，里面嵌着片粉色的指甲。
衣柜里的头发己经淹没了她的胸口，那些指甲盖大小的牙齿在头发间一张一合，啃食着她的衣服，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在彻底被头发吞噬前，小雅最后看到的，是那只断手慢慢抬起，手指指向她的脸，指甲缝里的黑色纤维越来越清晰——那不是纤维，是她自己的头发。
而断手的无名指上，戴着枚戒指，是她的订婚戒指，上周洗澡时不小心掉进了下水道。
“原来……”她想说什么，却被涌进嘴里的头发堵住了。那些头发带着浓烈的腥臭味，顺着喉咙往下滑，像无数条蛇钻进了胃里。
衣柜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客厅里的撞击声停了。
只有行李箱还在轻轻晃动，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无数只指甲在里面蠕动，伴随着规律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卧室地板上，那把掉落的剪刀上缠着根黑色的长发，发梢拖着片粉色的指甲，正慢慢往门口爬。
而衣柜门缝里，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在地板上汇成个箭头，指向客厅中央的行李箱，箭头末端，是片新鲜的指甲，裸粉色的，边缘还沾着丝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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