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盒是在下午三点十七分被放在门口的。
小雅那时正在剪辑新一期的旅行vlog，镜头里的她站在土耳其的蓝海边笑，阳光把头发染成金棕色，可剪辑软件的预览框里，她的影子总在晃动，像有什么东西贴在她背后，肩膀上还搭着缕黑色的长发——那不是她的头发，她上周刚把头发剪到齐肩。
“叮咚。”
门铃响时，小雅正对着屏幕皱眉。她的公寓在23楼，外卖和快递通常会放在楼下的丰巢柜，除非是生鲜或易碎品。她起身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个半人高的纸箱倚在门框上，牛皮纸表面印着模糊的黑色纹路，像无数只指甲抓过的痕迹。
没有寄件人信息，收件人却写得清清楚楚：小雅（收），后面还用红笔括号标注了一行小字：“你的东西落我这了”。
“我的东西？”小雅嘀咕着打开门。纸箱很沉，她费了些力气才拖进屋里，放在玄关的体重秤上——显示27.3公斤，差不多是一个十岁孩子的重量。
拆开外层的牛皮纸，里面是只深棕色的行李箱，皮革表面己经开裂，边角磨得发白，锁扣上锈迹斑斑，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旧物。最奇怪的是箱子的款式，方方正正的，像上世纪九十年代流行的样式，拉杆和滚轮都没有，提手处缠着圈发黑的纱布，摸上去黏糊糊的，像沾了干涸的血。
“谁寄的恶作剧？”小雅掏出手机想拍下来发微博，镜头却突然闪过一片漆黑，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她低头看，行李箱的锁扣不知何时自己弹开了条缝，里面透出股淡淡的腥气，像菜市场肉摊的味道。
好奇心压过了警惕。她伸手拨开锁扣，“咔哒”一声轻响，箱盖弹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混杂着腐烂的甜腻，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借着客厅的灯光看清了箱底——不是衣物，不是杂物，而是层薄薄的黑布，布上粘着些碎指甲，粉色的，带着月牙形的白边，像刚被人从指尖剪下来，边缘还泛着新鲜的肉色。
“呕——”小雅转身冲进卫生间干呕，喉咙里像卡着根生锈的铁丝，怎么也吐不出东西。她拧开水龙头洗脸，抬头时却在镜子里看到个模糊的影子，站在她身后的玄关处，正弯腰看着那只打开的行李箱。
影子穿着件深色的连衣裙，长发垂到腰际，身形和她几乎一模一样。
小雅猛地回头，玄关空荡荡的，只有那只行李箱敞开着，黑布上的碎指甲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看错了……一定是最近太累了。”她深吸一口气，抓起垃圾袋回到玄关，用两根手指捏着黑布的边角，想把那些碎指甲丢进去。可指尖刚碰到黑布，就感觉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动，滑腻腻的，像条小蛇。
她吓得手一松，黑布掉回箱底，露出下面的东西——不是蛇，是堆缠绕在一起的头发，黑色的，长及脚踝，发丝间还缠着些皮肤组织，指甲大小，带着暗红色的血渍。
“疯了！”小雅把垃圾袋摔在地上，连箱子带布一起拖到楼道，塞进消防通道的角落。关门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只行李箱，发现锁扣上缠着的纱布不知何时松开了，露出下面刻着的一串数字：2020.07.13。
这个日期让她心脏猛地一缩——那是三年前她在泰国旅行时，同行的另一位女博主失踪的日子。两人当时因为争抢酒店的海景房吵过架，第二天对方就不见了，手机和护照都留在房间里，只有行李箱消失了。
“不可能……”小雅关紧消防通道的门，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那天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客厅里有人走动，脚步声很轻，像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从玄关一首走到卧室门口，然后停下，一动不动地站着，呼吸声透过门缝传进来，带着股淡淡的腥臭味。
凌晨两点十七分，她被一阵“滴答”声吵醒。
声音是从客厅传来的，很规律，一下一下敲在地板上，像水滴落在瓷砖上，又像有人用指甲轻轻叩击地面。
小雅抓起枕边的台灯，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
玄关的地板上积着一滩水，从消防通道的方向蔓延过来，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掺了血。而那只本该在消防通道里的行李箱，正静静地立在客厅中央，箱盖敞开着，黑布铺在地板上，那些碎指甲和头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件白色的衬衫，领口处沾着块深色的渍，像干涸的血。
这件衬衫，是她上周在干洗店丢失的那件。
小雅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清楚地记得，那件衬衫的左胸处有个小小的咖啡渍，是她在咖啡馆拍vlog时不小心洒的——而此刻箱子里的衬衫上，同样的位置正慢慢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衣摆往下滴，“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和那滩暗红色的水汇成一片。
“谁在那里？”她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有回应，只有“滴答”声还在继续。
小雅握紧台灯，猛地拉开卧室门。
客厅的灯不知何时亮了，惨白的光打在地板上，照亮了那滩暗红色的水，也照亮了行李箱旁边的墙壁——上面用口红写着一行字，歪歪扭扭，像用左手写的：“谢谢你帮我把衣服找回来”。
这支口红，是她放在化妆台上的那支迪奥999，此刻正滚落在行李箱旁边，盖子敞开着，膏体上沾着些黑色的头发。
小雅的视线移回行李箱，那件衬衫还在渗血，液体越来越多，己经浸湿了箱底的黑布，露出下面刻着的字：“还差一件”。
“差什么？”她的声音发颤，突然想起三年前失踪的那位女博主，对方最喜欢穿的就是白色衬衫，失踪那天穿的也是一件同款的白衬衫。
这时，“滴答”声停了。
行李箱的锁扣突然自己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箱子开始轻微地晃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
小雅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鞋柜，上面的相框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相框里是她和粉丝的合影，可此刻玻璃碎片映出的，却是无数个模糊的人影，都穿着白色衬衫，站在她身后的客厅里，长发垂到地面，手里都拖着只一模一样的旧行李箱。
她猛地回头，客厅里还是只有那只行李箱在晃动，箱盖的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箱壁往下淌，在地板上拼出个模糊的轮廓，像个人躺在那里。
“不……”小雅转身想跑回卧室，脚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是从行李箱里钻出来的头发，黑色的，长及脚踝，正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勒得皮肤生疼，像被钢丝捆住了。
她低头看，那些头发里还缠着些碎指甲，粉色的，带着月牙形的白边，和箱底的一模一样。
这时，行李箱的锁扣又自己弹开了，里面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有人在用牙齿啃咬什么东西。
小雅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箱底的黑布正在慢慢隆起，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而那些碎指甲不知何时变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牙齿，白色的，带着尖锐的齿尖，正密密麻麻地嵌在黑布上，随着隆起的幅度一张一合，像无数张小嘴在呼吸。
“滴答。”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手背上。
小雅僵硬地抬起头，看到天花板上渗着些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吊灯往下滴，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黏糊糊的，带着股浓烈的腥臭味。
而吊灯的玻璃罩里，不知何时塞满了黑色的头发，发丝间嵌着些粉色的碎指甲，像颗颗诡异的宝石。
行李箱里的“咔嚓”声越来越响，黑布隆起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己经能看出是个人形，西肢蜷缩着，头歪向一边，长发从箱口溢出来，在地板上蔓延，像条黑色的蛇，慢慢缠上她的脚踝。
小雅终于尖叫出声，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头发的束缚，连滚带爬地冲进卧室，反锁了房门。
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她能听到客厅里的“咔嚓”声还在继续，还有头发拖动地板的“沙沙”声，正慢慢往卧室门口靠近。
然后，“滴答”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从门后传来的，就在她的头顶上方，温热的液体顺着门板往下淌，滴在她的头发上，带着股熟悉的腥臭味。
小雅缓缓抬起头，看到门板上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正慢慢聚成个字：
“来。”
而卧室的衣柜里，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有人打开了柜门。
她猛地回头，衣柜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黑布般的长发从门缝里挤出来，在地板上蔓延，带着那些指甲盖大小的牙齿，正一步步向她爬来。
行李箱还在客厅里“咔嚓”作响，像是在啃食什么东西。
门后的“滴答”声越来越急，液体淌得越来越快，在门板上汇成细小的溪流，顺着她的后背往下滑，像有条冰冷的蛇钻进了衣服里。
小雅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那只行李箱里装着的，从来都不是衣服或指甲，而是个等待了三年的“东西”，它跟着那件白衬衫回来了，跟着那些碎指甲和头发回来了，现在，它要把她也带进去，填满那个“还差一件”的空缺。
衣柜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里面的光越来越亮，黑色的长发像潮水般涌出来，瞬间淹没了她的视线。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小雅听到了最后一声“滴答”，像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然后是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在她耳边响起：
“现在，我们一样了。”
客厅里的行李箱慢慢合上了箱盖，锁扣“咔哒”一声扣紧，上面缠着的纱布重新裹好，遮住了那串刻着的日期。只有箱底还在微微晃动，里面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有人在里面慢慢啃食着什么，伴随着规律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而门板上的那个“来”字，正慢慢褪去颜色，变成和木头一样的棕褐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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