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爆炸。
没有光芒。
甚至没有声音。
在“零”抬起手的那一刻，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股无形的、无法被常规仪器侦测到的“领域”以他为中心，轻柔地、不容抗拒地向前铺开，笼罩了那个巨大的合金立方体。
然后，衰败开始了。
那不是破坏，而是……时间的加速。是一种冷酷的、遵循宇宙最底层法则的“正确”。
立方体那闪着金属光泽的平滑表面，瞬间失去了光彩，变得灰白、暗淡，如同被放置在风沙里千百年的遗迹。紧接着，细密的、蛛网般的锈迹从它的每一个角、每一条边开始蔓延，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在短短一秒内就爬满了整个立方体。
颜色在褪去，结构在瓦解。
坚固的特种合金，此刻变得比沙堡还要脆弱。它没有碎裂，没有爆炸，只是……消失了。它从一个有序、复杂的“人造物”，回归到了最原始、最混乱的“基本粒子”状态。
一阵微风吹过训练场，那座曾经重达数十吨的巨大立方体，就那样化作一捧细腻的、灰黑色的尘埃，被风一吹，便西散而去，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从始至终，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在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之中完成的。
无声的湮灭。
这，就是“熵增”。
“零”缓缓垂下手，一种熟悉的、灵魂被抽空的虚弱感席卷全身。他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倒在地。他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前方，看着那些飘散在空气中的尘埃，眼神空洞而麻木。
他又一次，亲手将“存在”变为了“虚无”。
即便目标只是一个死物，那种亲手抹除一切的罪恶感，依旧像跗骨之蛆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
与此同时，在训练场上方的观察室内。
厚重的防爆玻璃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房间里只有仪器的嗡鸣声。
“数据……数据完全无法捕捉！能量反应为零，物理冲击为零……目标，目标首接‘蒸发’了！”一名研究员看着眼前一排排跳出“ERROR”的监控屏幕，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尖利。
“这不是蒸发。”
一个冰冷、沉静的女声响起。
凯尔希医生站在主屏幕前，双手抱胸。她那双绿色的眼眸里，倒映着训练场中那个孤零零的身影，眼神锐利如刀。
“这是概念层级的‘崩解’。他的源石技艺，绕过了所有我们己知的物理定律，首接作用于‘事物’本身的存在结构。将有序的宏观物体，强制退化为无序的微观粒子云。”
她的声音里没有惊叹，只有一种预言被验证的、冷酷的凝重。
站在她身旁的博士，依旧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之下，看不清表情。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屏幕，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银发青年，许久，才用他那独特的电子音，低声说了一句：
【真是……不讲道理的力量。】
凯尔希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现在你看到你想要的了。一个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控制、能将一座城市在悄无声息间化为尘埃的‘人形天灾’。你打算怎么处理？”
博士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在控制台上按下一个按钮。
【抑制环，重新激活。】
训练场内，“零”手脚上的金属环再次亮起，一种熟悉的束缚感重新包裹住他。他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观察室的门开了，凯尔希走了出去。
几秒后，训练场的大门打开，凯尔希那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迈着稳定的步伐，一步步走到“零”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危险品。
“测试结束了，‘零号病人’。”她刻意加重了“病人”二字，“跟我回去。在你学会如何不让自己成为一个行走的灾难之前，你没有权利离开那间屋子。”
“零”低着头，银色的发丝垂下，遮住了他的脸。他没有动，只是肩膀在微微颤抖。
凯-尔希皱了皱眉，以为他在因为恐惧而发抖。她正想让卫兵上前，却听到一个极度压抑的、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笑声。
“呵……呵呵……”
“零”缓缓抬起头，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混合着自嘲和痛苦的荒芜。
“怪物……就要有怪物的样子，对吧？”他看着凯尔希，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不是吗？”
凯尔希的眼神一凝，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训练场的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凯尔希医生……博士，测试……结束了吗？”
是阿米娅。
她大概是听到了消息赶来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场中跪倒在地的“零”，当她看到他那副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的绝望模样，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诡异尘埃时，那双金色的眼眸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看到了“零”的表情。
“零”也看到了她。
他脸上的那个扭曲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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