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最清楚吗？”
这句话，像一道淬毒的闪电，劈开了顾晏所有精心构建的伪装。
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知道。
谢妄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知道自己在演戏，知道自己的接近别有用心！
之前那句“你在演什么”，根本不是试探，而是陈述！是一个掌控者，在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猎物自以为高明的、拙劣的表演！
巨大的羞耻与被看穿的恐慌，像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顾晏的喉咙。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西肢冰冷，大脑因为缺氧而嗡嗡作响。
他完了。
他的复仇计划，从第一步开始，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谢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戏谑的暗色。仿佛在说：继续演啊，我看着呢。
顾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屈辱和愤怒，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想推开他，想狠狠地给他一拳，想撕碎他脸上那副玩味的表情！
但是，他不能。
一旦他这么做了，就等于承认了一切。那不仅意味着计划的失败，更意味着他将彻底失去接近谢妄的机会，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不能认！
死，都不能认！
电光火石之间，顾晏的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的大脑在宕机前，做出了最符合“小晏”这个人设的反应。
他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汹涌而出。
这一次，不是表演。
是被逼到绝境后，真实的、混合着恐惧与绝望的生理泪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抖得像风中残叶，「求求你……放开我……我害怕……」
他的声音破碎而无助，充满了令人心碎的脆弱感。
他放弃了所有的辩解，只是一味地哭，一味地示弱。
这是他最后的武器。
他赌谢妄就算看穿了一切，也无法对一个哭得如此凄惨的、漂亮的“玩物”，真正下狠手。
果然，看到他这副几乎要哭到昏厥过去的模样，谢妄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不，那不是烦躁。
那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像是一头猛兽，本想好好地戏弄一下自己的猎物，却发现这猎物比想象中还要脆弱，脆弱到仿佛稍微再用点力，就会彻底坏掉。
谢妄箍着顾晏手腕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一分。
但，他依旧没有放开他。
他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困惑。
他看着顾晏那张被泪水打湿的、苍白的小脸，似乎在重新评估着什么。
难道……是他猜错了？
眼前这个小家伙，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心机深沉的拜金者，而真的……只是一个蠢得可怜的、被吓坏了的漂亮废物？
谢妄的心里，第一次对自己精准的判断力，产生了一丝动摇。
而顾晏，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动摇。
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哭得更加厉害，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几乎要顺着谢妄的手臂滑下去。
「呜呜呜……我要回家……求求你让我回家……」
他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开始胡搅蛮缠地耍赖。
这种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反应，反而比任何精妙的辩解都更具说服力。
谢妄看着怀里哭得快要断气的人，终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箍着顾晏的手，缓缓松开了。
重获自由的瞬间，顾晏立刻手脚并用地往后退，首到后背再次贴上冰冷的玻璃，才像是找到了一点可怜的安全感。他蹲下身，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进去，像一只受伤的、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兽。
谢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包厢里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僵持。
良久，谢妄再次迈开长腿，这一次，他没有靠近，而是走回餐桌旁，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了一方纯黑色的丝质手帕。
然后，他走回来，蹲下身，视线与蜷缩成一团的顾晏平齐。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方手帕，递到了顾て的面前。
他的动作，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
顾晏从臂弯里，抬起一双通红的、泪眼朦胧的眼睛，警惕又迷茫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刚刚伤害了自己、现在却又来示好的怪物。
「擦擦。」谢妄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虽然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哭得真丑。」
顾晏愣住了。
他看着那方手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男人身体的温度，和那股……清冽的木质香气。
他身上的味道。
这个味道，明明是属于仇人的味道，此刻，却不知为何，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感。
顾晏的脑子彻底乱了。
他完全搞不懂谢妄了。
这个男人，前一刻还像个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恶魔，下一刻，却又蹲下身为他递上手帕。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是在玩弄自己？还是……真的对自己，有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心软？
顾晏犹豫着，最终还是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方手帕。
手帕的质感丝滑冰凉，触感极好。
他胡乱地在脸上擦拭着，却不敢抬头去看谢妄的眼睛。
而谢妄，就那么安静地蹲在他面前，看着他。
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却又被自己弄坏了的，珍贵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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