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呆坐在冰冷的破床上，脸颊的滚烫还未完全褪去，心跳依旧在胸腔里擂鼓。那张惊鸿一瞥、美得不似凡人的脸，还有那双清澈又深邃的眼睛，在脑海里反复闪现，搅得他心绪不宁。
“鬼……鬼大姐……”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寂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那张脸甩出去，可那画面反而更加清晰。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头又倒回那散发着霉味的破布垫上，用胳膊死死盖住眼睛。
“睡！赶紧睡！睡醒了就忘了！”他给自己下着命令。
或许是身体太过疲惫，或许是精神冲击太大，他竟真的很快又沉入了混沌的睡眠。
然而，那片朦胧的白光再次降临。
雾气氤氲，柔和的光芒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显现。依旧是那身流淌着月华光泽的奇特衣裙，乌黑的长发如瀑，精致的面容。
只是这一次，少女脸上那点新奇和慵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娇蛮的不耐烦？
她双手叉着腰，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对着还在发懵的林羽，声音清晰无比地穿透了他脑子里嗡嗡的回响：
“喂！你小子发什么呆呢？耳朵聋了还是吓傻了？”
林羽一个激灵，对上那双清澈却带着薄怒的眼睛，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
“那口破井里有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少女的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快去看看！别磨蹭！找个绳子把自己吊下去，仔细给我找找！听见没？！”
她的身影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再次如同水中倒影般迅速模糊、消散。
林羽猛地睁开眼！
窗外，天色己经透亮，不再是蒙蒙的灰蓝，而是泛着鱼肚白的晨曦。
他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受那清晰的命令和话语中透出的急切感所驱使。
井里有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他想起昨晚那个真实得可怕的梦境，那个美得惊心动魄的“鬼大姐”……不，是“鬼小姐”，现在他脑子里自动浮现出那张带着娇蛮命令神情的脸。
“去看看！”这个念头瞬间压倒了一切。他一个骨碌从脚踏上爬起来，顾不得浑身酸疼，也暂时把那张脸带来的冲击抛到了脑后。
绳子！昨晚打水的麻绳还胡乱地扔在井边，湿漉漉地缠成一团。林羽跑过去，捡起绳子一端，用力拽了拽，还算结实。他麻利地将这一端在井旁那棵半枯老槐树最粗壮的树干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
另一端则牢牢地捆在了自己的腰上，又用力扥了扥，确保万无一失。
他探头再次望向深井。
晨光勉强照亮了井口附近布满苔藓的湿滑石壁，再往下，便是吞噬一切光线的浓重黑暗。一股混合着苔藓、泥土和陈年积水的阴冷湿气扑面而来。
林羽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抓住湿冷的井沿，小心翼翼地先将一只脚探下去，踩在井壁凹凸不平的石块上，然后慢慢地将身体重心移下去。
井壁冰冷湿滑，长满了滑腻的青苔。他只能依靠手脚在石壁的缝隙和凸起处寻找微小的着力点，一点一点地往下挪动。每一次落脚都小心翼翼，生怕踩空滑落。冰冷的井水气息越来越浓，空气也变得稀薄压抑。
他瞪大了眼睛，努力适应着井下的昏暗，手指在湿冷的石壁上仔细摸索，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寸可能藏匿异物的角落。
井壁上除了滑腻的苔藓、干结的泥壳和凹凸不平的石头，似乎什么都没有。快到底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真是自己睡糊涂了？或者那“鬼小姐”在耍他？
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放弃往上爬的时候，右脚在寻找下一个落脚点时，脚尖似乎踢到了一块与周围触感不同的硬物！
“嗯？”林羽动作一顿，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稳住身形，将身体重心移向左脚，腾出右脚，小心翼翼地用脚尖去试探刚才踢到的地方。
触感坚硬，边缘似乎有些突出，不像天然的石块！他心头一喜，忍着腰间绳索的勒痛，努力将身体朝那个方向倾斜，右手摸索着探过去。
指尖触碰到一块嵌入井壁的、冰冷坚硬的东西！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泥垢和苔藓。他用力抠了几下，指甲缝里塞满了泥污，那东西却纹丝不动。
“什么鬼东西～”林羽低骂一声，发了狠。他抬起脚，对准那东西边缘暴露出来的部分，狠狠踹了几脚！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窄的井壁间回荡。覆盖在上面的泥壳和苔藓簌簌剥落下来，掉进下方黑暗的水中，发出“噗通噗通”的轻响。
随着覆盖物的剥落，一块约莫手掌大小的长方形物体终于露出了真容！它深深嵌在石壁的缝隙里，材质非金非石，颜色是一种历经岁月侵蚀的晦暗不明，表面似乎刻着一些极其繁复、扭曲的线条和符号，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是它！
林羽眼神大亮，顾不上指尖被粗糙石壁磨破的疼痛，用尽全身力气，手指抠进那令牌与石壁的缝隙，猛地向外一撬！
“咔啦”一声脆响！
令牌应声而落，被他一把抓在手中！入手沉甸甸的，冰凉刺骨，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
他如获至宝，赶紧将令牌塞进怀里，也顾不得仔细查看，双手交替抓住绳索，双脚蹬着井壁，奋力向上攀爬。
上去比下来更耗费力气，绳索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但他咬紧牙关，一点一点，终于狼狈不堪地爬出了井口。
“呼……呼……”他瘫倒在井边的湿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但脸上却带着兴奋的光。
他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那块沉甸甸的令牌。入手冰凉，分量十足。令牌表面覆盖着黑绿色的铜锈和水垢，但依旧能看出长方形的规整轮廓。
他用手掌在冰冷的金属表面用力蹭掉一层厚厚的污垢，那些刻画的繁复纹路更加清晰地显露出来，扭曲盘绕，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就在林羽抠出令牌的瞬间，虚空之中，一首静静悬浮的白砚，魂体猛地一震！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被惊醒，顺着令牌脱离井壁的瞬间，穿透层层阻隔，清晰地传递到她的感知中！这气息冰冷、沉凝，带着一种独特质感，蕴含着某种超越物质的力量波动。
她透明的身影瞬间飘至井口上方，无形的目光穿透林羽沾满泥污的手，紧紧锁住那块被他握在掌中的晦暗令牌。
就在林羽用手掌蹭着令牌表面的污垢时，一个模糊的、极其久远的画面碎片，如同闪电般劈入白砚的意识深处！
画面里，似乎是一个宽阔的庭院，阳光明媚。一个穿着深青色长袍、身形清瘦挺拔的侧影正站在花架下。那人的腰间，似乎……似乎就悬挂着一块形状类似的令牌！令牌的末端，系着一条深色的流苏穗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这画面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但那令牌的形状，那流苏穗子摆动的弧度，却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熟悉感！是谁？那个人是谁？！
白砚的意识剧烈波动，试图抓住那瞬间闪过的记忆碎片，却如同抓住流沙，徒劳无功。
就在这强烈的情绪波动中，她看到林羽正无意识地翻转着那块令牌。
令牌的另一面，在被他手指蹭掉些许污垢的地方，几个清晰的古篆刻字赫然显露出来：
“白 浮 玉”
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白砚的意识上！带来一阵尖锐的、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和空洞感瞬间侵袭她的全身！
“白……浮玉？”一个名字在她混乱的意识中艰难地凝聚，带着无尽的疑问和深入骨髓的痛楚。
她急切地想要看清令牌上更多的信息——那些围绕着名字的、细密繁复的符文！那符文她隐约觉得极其重要！
然而，林羽只是皱着眉，困惑地翻看着令牌，手指着“白浮玉”三个字，似乎在琢磨这名字的含义。他粗糙的手指恰好盖住了旁边那片关键的符文区域！
“啧！”林羽的声音带着疑惑和嫌弃，打断了白砚的窥探，
“这玩意儿……看着像个古董？刻的什么鬼画符，完全看不懂。”
他掂量着沉甸甸的令牌，
“明天去镇上找人看看，说不定能换几个铜板买？”他嘀咕了几句。
白砚眼睁睁看着他将那面刻着符文的令牌翻了过去，气得在虚空中首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她只能死死记住那“白浮玉”三个字，还有那瞬间闪过的、腰悬令牌的清癯侧影。这个令牌，一定和她被遗忘的过去，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
林羽自然一无所知。他将令牌揣回怀里，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草屑。折腾了一夜又大半天，他现在只想弄点吃的，然后好好睡一觉。
至于这令牌的秘密，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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