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羽揣着那块沉甸甸、冰凉刺骨的令牌出了门。
脚刚迈过荒宅那歪斜的门槛，“噗通”一声闷响——毫无意外地被门槛凸起的朽木绊了个结实，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扑倒在门外的荒草丛里，啃了一嘴草屑和泥土。
“呸！呸！”他狼狈地爬起来，胡乱拍打着身上沾满的草叶泥污，脸上却没什么恼怒，反而扯出一个自嘲的苦笑，
“开门红！行吧，行吧，习惯了，都倒霉十几年了，不差这一下。”
他揉着摔疼的膝盖，一瘸一拐地朝着清河镇走去，背影带着一种无所畏惧的痞气。
镇子上最大的典当行。林羽径首走进去，掏出怀里那块依旧沾着井底泥污的令牌，递给柜台后面一个膀大腰圆的老汉。
“师傅，您给掌掌眼？这玩意儿……能值几个钱不？”林羽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急切。
掌柜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的冰凉感让他眉头一挑。
他走到门口光亮处，粗糙的手指用力搓掉令牌表面一层黑绿色的污垢，露出底下晦暗不明的金属底子和那些扭曲繁复的刻纹。
他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又用指关节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
“啧，”掌柜摇摇头，把令牌递还给林羽，语气带着点嫌弃，“小子，这东西……材质古怪，非铜非铁，看着古旧，但要说值钱……够呛。年头是有了，可这品相，这卖相，哪个当铺肯收？”
林羽的心凉了半截。
“不过嘛……”掌柜话锋一转，粗糙的手指点了点令牌上那些密密麻麻、如同鬼画符般的线条，“这些刻的玩意儿，倒是有点意思。不像寻常花纹，倒像是……某种符文？有点门道。”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林羽一眼，似乎在掂量什么，随即朝旁边一个小厮扬了扬下巴，“二狗，给这位小哥指个路。”
那叫二狗的小厮机灵地跑过来，凑近林羽，压低声音道：“小哥，你要真想弄明白这东西的门道，不如去镇子西头，最僻静那条‘帽儿巷’，走到尽头，有家老铺子，叫‘问心斋’。那儿专收些稀奇古怪、带点玄乎劲儿的老物件儿，掌柜的见多识广，兴许能给你说道说道。”
“问心斋？”林羽记下名字和地址，揣好令牌，道了声谢，转身就走。他心里嘀咕：“好家伙，铁匠铺还有这种‘神秘联盟’呢？专管破铜烂铁带符文？”
帽儿巷果然僻静，狭窄的青石板路长满青苔，两侧的土墙斑驳脱落，几乎看不到行人。
走到巷子尽头，一间门面破旧的二层小楼孤零零地立着，门楣上挂着一块被灰尘覆盖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小木匾，隐约能辨出“问心斋”三个古篆小字。
门虚掩着，透出一股陈年木料和油墨混合的陈旧气味。
林羽推门进去。
光线昏暗，屋里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锈蚀的罗盘、断裂的玉圭、泛黄的古卷、还有不少叫不出名字的金属零件，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一种类似檀香的冷冽气息。
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穿着深色粗布短褂、肌肉虬结如同铁塔般的壮硕男子，正背对着门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个布满铜绿的小鼎。听到门响，他缓缓转过身。
林羽一看，乐了。
这大汉虽然没穿皮围裙，但那身板，那粗壮的手指关节，还有眉宇间那股子沉静审视的劲儿——又一个铁匠？他忍不住咧嘴笑道：“好家伙，原来铁匠还有个这么神秘的组织据点呢！”
那壮硕男子——柏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锐利地扫过林羽沾满泥污的裤脚和那张带着痞气的年轻脸庞，最后落在他身上。
当林羽从怀里掏出那块令牌递过来时，柏木那双沉稳如古井的眼睛深处，瞬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接触到令牌冰冷表面的刹那——
柏木贴身藏在胸口内袋里、那块形状不规则的灰黑色金属令牌，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清晰的灼热感！那热度并非错觉，令牌内部某个细微的符纹，正如同苏醒的心跳般，急促而稳定地搏动着，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红光！这感觉……比他昨日在铺子里感知到的井壁异动，强烈百倍！
漫长的等待……终于要结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柏木沉寂己久的心底悄然荡开。
这个世界……或许真的还有希望？
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沉稳地接过林羽递来的令牌。
入手那熟悉的沉甸冰凉感，以及令牌表面那被岁月侵蚀却依旧清晰可辨的繁复符文，让他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翻看着令牌，指腹在那冰冷坚硬的刻痕上细细，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确认一件失散多年的至宝。
令牌的背面，“白浮玉”三个古篆刻字映入眼帘，更是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小兄弟，”柏木终于抬起头，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波澜，目光却紧紧锁住林羽，“此物……颇为奇特。上面的符文古老，蕴藏玄机。观其形制气息，似乎……与我祖上有些渊源。”
“渊源？”林羽一愣，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正是。”柏木将令牌轻轻放在旁边一张布满刻痕的乌木小几上，目光诚恳地看着林羽，“此物关系可能非比寻常。不知小兄弟现居何处？若得方便，可否容在下随你走一趟，到你发现此物的地方仔细查看一番？或许……能解开其中一二关窍。”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寻意味，仿佛这并非请求，而是势在必行之事。
林羽挥挥手说：“不用这么文绉绉的，我就住前面那个鬼宅子里，你要不害怕的话就随我走一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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