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瑾年衣柜深处的登山绳还在滴水，尼龙绳表面的红泥顺着木质衣柜的纹理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形状像片缩小的月牙。温念蹲下身，用指尖蘸了点泥土，放在鼻尖轻嗅——混杂着腐叶的腥气与兰草的甜香，这种气味她太熟悉了，与慈安疗养院后山特有的植被气息完全吻合。绳结处缠着几根罕见的"幽灵兰"纤维，淡绿色的丝缕在光线下泛着荧光，这种植物只生长在海拔800米以上的阴湿崖壁，是疗养院后山的标志性物种，也是母亲苏婉生前最爱的花。
她想起三天前在柯瑾年书房看到的登山日志，最后一页的日期停留在三个月前，字迹是他孩童时期的那种颤抖笔迹："兰花开了，该去看她们了"，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墓碑。当时她只当是他混乱记忆里的呓语，此刻才明白，那或许是另一个人格留下的线索。
暴雨刚过的山路泥泞难行，温念换上柯瑾年的登山靴，鞋底的纹路里嵌满红泥，每走一步都像在拉扯什么无形的东西。脚踝处的银戒在潮湿的空气中泛着冷光，戒面内侧的缠枝纹与登山绳的纹路意外契合，螺旋状的线条像某种隐秘的指引。走到海拔370米处时，她发现崖壁上有处明显的拖拽痕迹，红泥被蹭掉大片，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岩石——用登山杖敲上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与柯家祖坟的墓碑材质相同，那种密度与共鸣感，是只有缅甸帕敢矿区的青石才有的特质。
拨开半人高的兰草丛时，指尖被叶片边缘的细锯齿划破，血珠滴在草叶上，瞬间被贪婪的根茎吸收。二十余座无名碑突然撞入眼帘，像群沉默的幽灵在暮色中伫立。石碑被刻意倾斜着埋在土里，顶端仅露出半尺，碑面爬满青苔，厚得像敷着层绿色的尸衣，用手一撕就能撕下大片。最边缘的那块碑前，新翻的泥土还带着的光泽，用树枝拨开表层，底下的土壤泛着不正常的深褐色——是混合了福尔马林的颜色，温念在母亲病历的照片上见过无数次，那种防腐药剂特有的刺鼻气味，被兰草的香气巧妙地掩盖了。
"柯门温氏"——暴雨冲刷过的碑面露出这西个字，笔画被雨水泡得发胀，边缘却依然锋利，能辨认出是父亲温明诚的笔迹。他写"柯"字时总爱把右半部分的"可"字写得格外舒展，像在强调什么；而"温"字的三点水，则是他标志性的连笔，像三道流淌的泪。生卒年月栏刻着"1973-2000"，与温念母亲的生辰完全重合，死亡原因处却被硬生生凿毁，凿痕边缘的青石碎屑上还沾着新鲜的铁锈——是三个月内被破坏的，翡翠契约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翡翠契约最新章节随便看！与陈默私下说的"柯总三月前曾独自去过后山"时间完美吻合。
温念蹲下身，指尖抚过凿痕处的凹坑，深度约半厘米，边缘呈不规则的锯齿状，像是用柯家祠堂那把黄铜凿子弄出来的。银戒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她低头发现碑座缝隙里卡着半片指甲，涂着正红色指甲油，与柯母苏曼遗像上的颜色分毫不差，连甲油边缘因长期磨损造成的细微剥落都如出一辙。指甲内侧粘着点翡翠粉末，在手机闪光灯下泛着虹彩，是柯氏合成翡翠特有的"蜻蜓翅"纹路，在不同角度的光线下能变幻出蓝、紫、绿三种色泽，这种工艺是柯父生前的独门绝技。
第二座碑前的兰草长得格外茂密，根部缠着根银链，链身被氧化得发黑，却依然能看出精致的绞丝工艺。链尾坠着个极小的翡翠锁片，刻着"曼"字，笔画圆润，是苏曼少女时期的笔迹。温念认出这是柯母的遗物，陈默曾在整理柯家旧物时提过："柯总母亲的陪嫁里有同款锁片，说是出生时外婆给的。"锁片背面刻着串数字："379"，用指甲盖大小的刻刀细细雕琢，与密码盒的密码、留声机的频率形成诡异的呼应，像把打开所有秘密的钥匙。
山风突然掀起兰草丛，露出整片碑林的排列形状——是个缩小版的三角磁场图，与翡翠地图上的三个红点布局完全一致。中央那座最高的石碑前，插着支未燃尽的香，香灰弯成个月牙形，弧度与温念脚踝的胎记分毫不差。香的品牌是"凝神香"，是慈安疗养院特供的助眠香，林妙每次来都会带着，说是"能安抚病人的情绪"。温念突然想起，柯瑾年的床头柜上总放着这个牌子的香，只是他从不点燃。
她绕到中央石碑的另一侧，发现背面刻着幅微型地图，用金粉勾勒，与翡翠内壁的地图部分重合。地图上标注着个"井"字，旁边画着个向下的箭头，箭头末端写着"37级"——是指台阶吗？还是某种深度？温念数了数碑林的数量，正好27座，加上中央这座，一共28座，而柯家的族谱记载，从第一代到现在，正好28位女性族人。
暮色渐浓时，温念在碑群边缘发现了个隐藏的标记：块松动的青石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条，是柯瑾年常用的那种宣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简易的护身符，图案与她银戒内侧的花纹完全相同。纸条边缘写着行小字："月出时，玉门开"，墨迹未干，显然是刚留下不久。
山风越来越大，兰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耳边低语。温念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柯瑾年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快走"，后面跟着个定位，显示在碑林以西300米的地方。她抬头看向天边，月亮正从云层里钻出来，月牙形的轮廓悬在碑群上空，像只窥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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