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泥土突然松动时，温念正试图搬动中央那座石碑。整个人失重般坠下去的瞬间，她下意识攥紧口袋里的翡翠碎片，碎片棱角硌在掌心，传来尖锐的痛感——这让她想起六岁那年掉进老宅地窖时，母亲苏婉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掌心的刺痛成了记忆里最清晰的锚点。
坠落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发黑，额头撞在块冰凉的物体上，发出"咚"的闷响。手机从口袋滑出，屏幕在落地时亮起，光线扫过周围的瞬间，温念看见自己正躺在具腐朽的棺椁旁，棺木上的朱漆己经剥落，露出底下的金丝楠木纹理，与柯家祠堂的供桌材质相同，那种特有的檀香味，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
"以血启之，真相贲张"——棺盖内侧刻着这八个字，篆书字体，笔画间的凹槽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温念用指尖蹭过，能感觉到细微的颗粒感，是干涸的血迹，遇水后会微微泛红。她突然想起自己肩后的月牙疤，那是六岁火灾留下的印记，也是母亲用翡翠碎片在她肩上留下的"凭证"。她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字迹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血迹顺着凹槽流动，像被无形的力牵引，在"之"字末端汇成个小点。棺底突然发出"咔嗒"轻响，块暗格弹开，里面躺着枚完整的翡翠，通体翠绿，质地温润，与温念和柯瑾年手中的碎片正好组成圆形，拼合处的裂痕在血光下渐渐隐去，像从未断裂过。
完整的翡翠表面浮现出柯家的族徽：两只纠缠的凤凰共用一个身体，左翼刻着"柯"字，右翼刻着"温"字，鸟喙处衔着枚月牙形的锁片。温念的呼吸骤然停滞——这个族徽，她在父亲遗留的樟木箱底层见过，绣在块褪色的红布上，旁边放着母亲的月白色旗袍。当时她以为只是普通的家族标记，此刻才明白，那是双生血脉的象征。
棺椁残骸中还散落着些陪葬品：银制的长命锁、刻着缠枝纹的手镯、半块己经硬化的桂花糕。温念拿起长命锁，发现内侧刻着"念"字，锁扣处的锻造痕迹与她三个月前修复的客户传家宝完全一致——那位客户是位白发老人，当时他说："这是柯家流落在外的物件，麻烦你修复好，我要还给它真正的主人。"现在想来，那位老人或许是柯家的旧仆。
手机信号突然恢复，屏幕上跳出柯瑾年的短信："别碰中央石碑，那是母亲的衣冠冢"，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显然他一首在试图联系她。温念抬头看向墓穴入口，暴雨正顺着缝隙往下淌，在翡翠表面汇成细小的水流，像在哭泣。她将完整的翡翠贴在胸口，突然感觉到股微弱的震动，频率稳定在438Hz，与留声机的声波完全同步，胸腔里传来共鸣般的震颤。
墓穴顶部的泥土开始簌簌掉落，温念意识到这里即将塌陷。她抓起翡翠往外爬时，指甲缝里嵌进些棺木碎屑，凑近闻有股熟悉的香气——是母亲常用的茉莉香粉，混合着福尔马林的味道，与慈安疗养院档案室的气味如出一辙。那种香气曾让她在无数个夜晚安心入睡，此刻却带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
爬出土穴的瞬间，她看见翡翠表面的族徽开始发光，两只凤凰的眼睛处闪烁着红光，像活了过来。温念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柯家翡翠，以血为引，以情为养，双玉合璧之时，便是真相大白之日。"她低头看向掌心的血痕，又看了看翡翠上的红光，突然明白，所谓的"以血启之"，不仅是指血液，更是指血脉里的情感联结。
墓穴在她身后轰然塌陷，扬起的尘土中，温念隐约看见棺椁的残片上刻着更多的字，像是某种族谱。她将翡翠小心翼翼地放进随身的丝绒袋里，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袋口绣着朵海棠花，与柯母遗像前的供桌花纹相同。
往山下走时，温念发现每座石碑前都放着束干枯的幽灵兰，花茎的长度相同，显然是同一个人摆放的。最边缘那座"柯门温氏"碑前，兰草的根部缠着张药单，是慈安疗养院的处方笺，上面写着"氟哌啶醇，每日三次，剂量三倍"，与柯瑾年书房里的药瓶完全一致，处方医生签名处写着"林"字，是林国栋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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