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点推车的万向轮碾过地毯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六层奶油蛋糕在推车上微微晃动,糖霜翡翠的光泽随着移动流淌,最顶层的凤凰造型在水晶灯下展开翅膀,尾羽的弧度与柯家祠堂供桌上的族徽一模一样——连凤凰左眼那颗0.37克拉的钻石都分毫不差,是林妙特意让人从柯氏珠宝库借来的。
“温小姐,尝尝这个?”林妙亲自推着车,红色礼服的开衩处露出银色高跟鞋,鞋跟钉着细小的水钻,在灯光下闪烁,像撒了把碎玻璃。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蔻丹红得像刚凝固的血,指尖捏着把镀金餐刀,刀柄的纹路是简化的凤凰图腾,与温念丢失的那把刻刀同款。
温念的目光掠过蛋糕侧面,奶油裱花的螺旋纹里,藏着道极细的深色痕迹,像条蛰伏的虫。那是针管注射液体后留下的,针孔被刻意用糖霜填补过,却在灯光的侧照下露出破绽——这个手法,与她修复翡翠时用的“补裂”技法如出一辙,只是此刻成了藏毒的伪装。
“很漂亮。”温念没有接林妙递来的餐叉,反而伸手取下顶层的糖霜凤凰,指尖触到糖衣时微微发凉,“可惜左翼有点裂,我来修修。”她的指甲在凤凰左翼轻轻刮过,那里确实有道细微的裂痕,是刚才推车经过门槛时震出来的,像极了她上周修复的那块清代翡翠凤佩的瑕疵。
林妙的笑容僵了0.37秒,随即又恢复如常:“温小姐真是专业,连糖霜都要讲究完美。”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着餐刀,刀刃反射的光落在温念脸上,像道冰冷的线,“这蛋糕用了柯氏矿脉的泉水,据说能安神,对恢复记忆有好处呢。”
温念抱着糖霜凤凰走向宴会厅中央的冰雕。那是个用整块西伯利亚冰雕成的翡翠原石,高1.7米,宽0.7米,是柯瑾年特意请冰雕大师复刻的“双生翡翠”原石形态,冰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镜,能映出人的倒影。刚才某位宾客碰倒了隔离栏,冰雕右下角撞出个缺口,像块被磕坏的真翡翠。
“正好补在这里。”温念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修复师特有的专注。她拿起餐叉,舀起蛋糕第三层的奶油——那里的颜色比其他层略深,混着不知名的液体,在餐叉上拉出细长的丝,像未干的胶水。当奶油接触冰雕缺口的瞬间,奇异的事发生了——接触点突然发出蓝紫色的荧光,像条发光的蛇,顺着冰缝游走,在冰面画出蜿蜒的轨迹。
“这是……”旁边的宾客发出惊呼,举起手机拍照,闪光灯让荧光更显诡异。
温念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起实验室的光谱仪——铊溶液在紫外线照射下会发出蓝紫色荧光,而冰雕周围的射灯恰好是紫外光源,是柯瑾年为了凸显冰雕的“翡翠色”特意安排的。林妙算准了她会用蛋糕修复冰雕,算准了紫外光会让毒物现形,却没算到她能认出这种荧光反应。
“有毒!”柯瑾年的声音像炸雷在宴会厅响起。他几乎是从人群里撞开一条路冲过来,动作快得带起风,打掉温念手里的餐叉。金属餐叉落地的脆响里,蛋糕从推车翻落,奶油溅在米白色地毯上,蓝紫色的荧光在污渍里扩散,渐渐画出个扭曲的符号——与林妙胸针里芯片的纹路完全一致,是林家老宅门楣上的暗记。
混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扩散开来。宾客们的尖叫、桌椅的碰撞声、玻璃杯碎裂的脆响交织在一起,温念却突然蹲下身,目光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吸引。那是刚才慌乱中碰倒的香槟塔残骸,其中一块三角形的碎片边缘锋利,裂纹在灯光下组成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救命”。
是她的笔迹。温念的指尖抚过玻璃表面,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车祸那晚的挡风玻璃——碎裂的玻璃上,她也曾用指尖划过这两个字,血珠渗进裂纹,成了留给救援人员的最后信号。原来潜意识从未忘记,那些最深的恐惧,总会以最本能的方式留下印记。
“把她带走!”柯瑾年将温念护在身后,左臂肌肉紧绷,形成道坚实的屏障。他的目光如刀般射向林妙,那里翻涌着压抑了太久的怒火,像矿脉深处即将喷发的岩浆。
林妙的脸色惨白如纸,手里还攥着个空针管,透明的管壁上沾着点奶油。她后退两步,高跟鞋踩在奶油渍上打滑,红色礼服的裙摆扫过荧光符号,在上面留下道深色的痕迹,像在亵渎某种图腾。“不是我!”她尖声否认,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是她自己要吃的!是她想陷害我!”
这时,鱼池方向传来更凄厉的惊呼。晚宴前特意摆放的观赏鱼池里,几十条锦鲤翻着肚皮浮在水面,银白色的鳞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鳃部还在微弱地翕动。几条没死透的鱼在池底挣扎,尾鳍划动的轨迹竟拼出个数字:37——对应着当年翡翠碎裂的裂片数,也对应着柯瑾年和温念脚踝的月牙疤数量,更对应着柯氏集团股价暴跌的百分点。
“37……”温念突然抓住柯瑾年的手腕,指甲深深嵌进他的皮肉,留下五个半月形的红痕,“地窖……37级台阶下的暗格里,有真正的报告……”她的声音带着记忆增强剂带来的沙哑,眼神却异常坚定,像两块淬了火的翡翠,“林妙不知道,妈妈们留了后手,藏在……藏在翡翠匣的夹层里……”
柯瑾年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知道老宅地窖有37级台阶,却从未注意过第37级下面有暗格。这个细节,连父亲的日记里都没记载过,只有当年参与地窖修建的工匠可能知晓——而那位工匠的孙女,正是温念的助理,上个月突然辞职,留下的辞职信里画着个微型的凤凰图腾。
乐队的演奏不知何时停了,全场只剩下宾客的喘息和鱼池里微弱的气泡声。水晶灯的光芒透过人群的缝隙落在温念脸上,光影明明灭灭,让她看起来像幅流动的油画。柯瑾年看着她的眼睛,那里不再是空无一物的深潭,而是映着整个星空的湖面——那些被尘封的记忆,正在以最惨烈的方式冲破枷锁,像翡翠原石被剖开的瞬间,虽然带着撕裂的痛,却终将露出内里的剔透。
林妙被保安架住双臂带走时,突然发出凄厉的笑,声音刺破了宴会厅的死寂:“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翡翠的诅咒还在!柯家的血脉,终究要被玉石吞噬!”她的挣扎让礼服领口裂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贴身衣物,绸缎面料上用红丝线绣着个极小的“林”字,针脚细密,与老院长怀表内侧的刻字如出一辙——那是林家世代相传的标记,代表着对柯氏矿脉的执念。
温念望着她被拖走的背影,突然捂住头蹲下,更多的记忆碎片像决堤的洪水般涌来:
- 七岁那年,在疗养院的花园里,林妙偷偷换掉她的药,把薄荷糖味的维生素换成了苦苦的白色药片,说“吃了这个,你就不会总做噩梦了”;
- 三年前的翡翠展上,林妙假装欣赏她的作品,指尖却在“双生翡翠”的裂痕处用力按了下,导致刚修复好的原石再次开裂,她当时以为是自己技术不过关;
- 车祸前半小时,林妙以“送平安符”为由,在副驾座位底下放了块强磁铁,后来才知道,那块磁铁会干扰轿车的刹车系统……
所有碎片拼成完整的图景,像块被金缮修复的翡翠,裂痕处的金线反而让整体更显珍贵。温念的肩膀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释然——原来那些模糊的不安、莫名的排斥,都是身体在替她记住真相,像翡翠总会在阳光下显露出隐藏的色根。
柯瑾年蹲下身,轻轻抱住她,掌心贴着她的后背,那里的温度烫得惊人,是记忆增强剂在加速生效。“没事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指腹着她后颈的碎发,“我们找到真相了,念念,我们找到回家的路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温念的指尖在碎片上划过,无意识地拼凑着,那些裂纹渐渐连成个完整的凤凰图案,左翼的弧度略小于右翼,像经历过损伤又被修复的痕迹——与柯瑾年领口的翡翠族徽完美重合,连最细微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像时光的回响。温念靠在柯瑾年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笑了,眼角有泪滑落:“原来……我们一首都戴着同款的护身符。”她抬起手,银戒上的翡翠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光,与柯瑾年领针上的凤凰交相辉映,“妈妈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找到彼此的。”
鱼池里的最后一条鱼停止了挣扎,数字“37”在水面凝固成永恒的印记。宴会厅的荧光符号渐渐黯淡,却在地毯上留下洗不掉的痕迹,像个被时光铭记的坐标。这场假面舞会,从一开始就不是阴谋的舞台,而是场命中注定的觉醒仪式——用最危险的毒,唤醒最深的记忆;用最惨烈的破碎,拼出最完整的真相。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冰雕时,温念指着冰面的荧光轨迹说:“你看,它像条路。”柯瑾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蓝紫色的光在冰面蜿蜒,终点恰好对着别墅大门的方向,像在指引他们走向某个被遗忘太久的地方。
他知道,毒杀未遂只是这场血脉博弈的中场,真正的决战,在老宅地窖的37级台阶之下,在翡翠匣的夹层之中,在那些被时光掩埋却从未消失的双生印记里。而此刻,温念眼中重新亮起的光,比任何翡翠都要璀璨,那是记忆苏醒的证明,是属于他们的,未完待续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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