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曜科技楼下的梧桐叶被秋风卷得满地都是，简星辰抱着外卖盒刚走出电梯，就听见一阵压抑的骚动。穿天穹资本黑色西装的保镖们围成圈，背对着她的方向，肩膀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混着熟悉的雪松古龙水味，让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让开。”她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冷静，外卖盒的边缘硌得掌心发疼。保镖们闻声回头，脸上的惊慌失措在看到她时变成明显的犹豫——显然裴御城没交代过该如何应对星曜的简总。
圈子中央的人影蜷缩在梧桐树下，深灰色西装的前襟洇开大片深色污渍，像幅被泼了墨的抽象画。裴御城的头抵着树干，苍白的手死死按着胃部，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落叶上，晕开细小的红点。他的星星手绳缠在手腕上，被冷汗浸得发亮，像条快要窒息的银蛇。
“裴御城！”简星辰的外卖盒“啪”地掉在地上，热汤溅湿了牛仔裤也浑然不觉。她蹲下身的瞬间，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胃酸味，混着未消化的黑咖啡气息——这是胃出血的典型症状。“叫救护车了吗？！”
“己经叫了，但是……”保镖队长的声音发颤，“老板不让等，说必须来星曜见您，有紧急文件要交……”他指着裴御城怀里紧紧攥着的牛皮文件夹，边角己经被血浸透。
简星辰的指尖触到裴御城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麻。她突然想起暴雨夜他床头柜上的药盒，“06:00”的格子连续三天都是空的——沈墨说他为了敲定欧洲并购案，连续开了七十二小时跨国会议，连轴转的间隙只靠黑咖啡续命。
“别等救护车了。”她解开自己的羊绒围巾，死死按住他渗血的嘴角，围巾上的玉兰刺绣瞬间被染红，“我的车就在门口，送他去最近的私立医院。”
裴御城在这时突然睁开眼，涣散的瞳孔聚焦在她脸上。他的嘴唇动了动，涌出的血沫让话语模糊不清，但简星辰还是听懂了——他在说“文件……星曜……”
“闭嘴。”她第一次用这样强硬的语气对他说话，指尖穿过他汗湿的头发，摸到后颈凸起的脊椎，“再说话我就把你扔给秦世嵘的人。”这句话奏效了，他的睫毛颤了颤，重新闭上眼，却在失去意识前，用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她的手腕，像抓住救命稻草。
宾利的后座被血染红了一小块。简星辰把裴御城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男人的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的抽噎。她的指尖一首停留在他的脉搏处，腕骨突出的地方硌得她掌心发疼，心跳却随着那微弱的搏动渐渐平稳——至少他还活着。
车载冰箱里的冰袋很快用完了，她只能把自的西装外套脱下来，蘸着矿泉水敷在他的胃部。布料渗透冰水的瞬间，裴御城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无意识地往她怀里缩了缩，像只受伤的大型犬。
“别乱动。”她低头时，闻到他头发里的玉兰香——和她办公室窗台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她心脏骤停，突然想起暴雨夜在民宿院子里，他站在玉兰树下接电话的背影，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才明白，他身上的味道里，早就藏着她的影子。
医院急诊室的红灯亮得刺眼。简星辰坐在走廊长椅上，看着护士们进进出出，白大褂上沾着的血渍像朵诡异的花。保镖队长把那个染血的牛皮文件夹递给她：“老板说，这是给您的。”
文件夹的锁扣上还缠着根细小的玉兰花瓣。简星辰解开时，指腹被粗糙的边缘划破，血珠滴在首页的星曜Logo上，像颗跳动的红点。里面是份完整的秦世嵘挪用凤凰计划经费的证据链，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林晚秋和裴正勋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举着同款的钢笔，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家属在吗？”医生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病人胃出血伴有高烧，需要立刻手术，家属签字。”
简星辰的指尖在手术同意书上顿住了。“家属”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眼里，她和裴御城明明是商业对手，此刻却成了唯一能为他签字的人。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她的名字“简星辰”和他的“裴御城”挨在一起，像道解不开的数学题。
手术室外的时钟走得格外慢。简星辰靠在墙上，听着里面传来的监护仪声响，像在数自己漏跳的心跳。护士出来换输液袋时叹了口气：“病人之前有过胃出血史吧？胃黏膜薄得像层纸，这次又加上高烧，估计是长期作息不规律熬出来的。”她突然压低声音，“刚才麻醉前还一首喊名字，好像叫‘星辰’？挺好听的。”
简星辰的耳尖瞬间烧起来。她望着玻璃窗里裴御城的睡颜，他的手还保持着半攥紧的姿势，指缝里缠着根蓝白编织绳——是她的月亮手绳，不知何时被他攥在了手里。床头柜上，他的手机屏幕亮着，屏保是暴雨夜的民宿窗景，雨点在玻璃上划出的痕迹，和她手机里的那张分毫不差。
凌晨三点，沈墨带着天穹的高管们赶到医院。看到简星辰眼底的红血丝，他突然鞠躬：“简总，谢谢您。”他递来份文件，“这是老板让我准备的星曜技术专利授权书，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您看到会懂的。”沈墨的目光落在她攥皱的手术同意书上，“老板这次硬撑着来星曜，就是想亲手把这个给您。秦世嵘的人查到凤凰计划的备份在您手里，己经准备动手了。”
简星辰翻开授权书的瞬间愣住了。天穹资本将名下所有与人工智能安全相关的专利，无偿授权给星曜科技使用，落款日期是三天前——正是裴御城连续开会议的间隙。她突然想起他昏迷前说的“文件”，原来不是施压的筹码，而是保护她的盾牌。
晨光透过百叶窗照进病房时，裴御城的体温终于降了些。简星辰趴在床边打盹，手里还攥着那份授权书，嘴角沾着点墨水——是刚才批注条款时不小心蹭到的，像只偷喝了钢笔水的猫咪。
监护仪的声响突然变快，她惊醒时正撞见裴御城睁开眼。男人的瞳孔还带着术后的涣散，却精准地锁定了她的脸。“文件……”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伤口，“给你了吗？”
“在这儿。”简星辰把授权书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他的皮肤冰凉，指腹却泛着温热的潮气，显然刚才在她睡着时动过。
裴御城的目光扫过她批注的红笔痕迹，在“无偿使用期限延长至永久”那条上停住了。“你改的？”
“不合理。”她别过脸，假装整理输液管，“商业合作哪有永久的。”
“对你有。”他突然笑了，牵动伤口时疼得皱眉，却还是固执地重复，“对星曜有。”
简星辰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她望着他眼底未散的血丝，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真正的保护不是挡在前面，而是给她足够的铠甲。”此刻裴御城递来的，分明就是副用资本锻造的铠甲，却在最内层，缝着柔软的棉絮。
护士进来查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简星辰坐在床边削苹果，果皮连成条不断的线，裴御城的目光追着她的指尖移动，监护仪的“滴滴”声柔和得像首歌。“看来这位先生很依赖您啊。”护士笑着调快输液速度，“昨晚麻药没过时，一首喊‘星辰别走好吗’，听得人心都软了。”
简星辰的苹果刀差点划到手指。她抬头时，正好对上裴御城的目光，男人的耳尖在晨光里泛着红，却没有否认。阳光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在被单上投下交错的光影，像幅正在慢慢融合的拼图。
秦世嵘的助理在病房外徘徊时，被沈墨拦了下来。“秦总让我送份慰问品。”男人举着精致的果篮，目光却在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打转。
“不必了。”沈墨挡在门口，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录音笔，“我们老板说，有些账该算了。”他晃了晃手里的证据链，正是裴御城用命护着的那份，“挪用凤凰计划经费，买通医生篡改体检报告，秦世嵘这二十年的戏，该落幕了。”
病房里，简星辰正替裴御城调整枕头高度。男人的目光落在她沾着血渍的羊绒围巾上，玉兰刺绣被染成了深褐色，却依然能看出精致的针脚。“扔了吧。”他的声音带着歉意。
“不扔。”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是枚修复好的蝴蝶挂坠——正是暴雨夜在他行李箱里看到的那枚，“我找工匠补好了，你父亲和我母亲的东西，都该好好留着。”
裴御城的指尖触到挂坠的瞬间，突然攥紧了她的手。他的掌心还带着输液后的冰凉，却烫得她心尖发颤。“简星辰，”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父亲当年没能护住你母亲，这次我不会让你有事。”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应和他的誓言。简星辰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突然觉得这场意外的胃病发作，或许根本不是意外——是命运在资本与技术的博弈场里，强行按下了暂停键，让他们有机会看清彼此坚硬外壳下，那颗同样为凤凰计划跳动的心脏。
当监护仪的声响重新变得平稳时，简星辰轻轻回握住他的手。两个曾经对立的影子，在晨光里终于重叠在一起，像段终于编译成功的代码，带着修复后的温暖，开始运行新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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