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把天穹资本的紧急文件堆在病房茶几上时，简星辰正用棉签蘸着温水，轻轻擦拭裴御城干裂的嘴唇。男人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浅灰色的阴影，呼吸平稳得像午后的服务器机房，只有输液管里的药液滴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敲出规律的节拍。
“简总，这些并购案必须今天签字。”沈墨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小米粥——保温桶上印着星曜食堂的logo，显然是她亲手带来的，“欧洲分部的视频会议定在下午三点，股东们己经在催了。”
简星辰放下棉签的手顿了顿，指尖还残留着他唇上的温度。她翻开最上面的文件夹，牛皮封面烫着天穹的金色logo，夹层里却露出半张星曜的技术评估报告。红笔标注的“动态加密响应速度快0.3秒”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笑脸符号，笔触和她代码里的彩蛋如出一辙。
“他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些的？”她的指尖划过纸面，那里有处浅浅的折痕，显然被反复翻阅过。评估报告的最后一页，贴着张打印的代码片段——是她上周在技术博客更新的防御算法，空白处写着“嵌套逻辑可以更优雅”，字迹遒劲有力，带着裴御城特有的锋芒。
沈墨突然轻咳两声：“老板的私人电脑里，有个加密文件夹叫‘星辰’。”他从公文包拿出个备用硬盘，“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用他的笔记本处理，密码是……”
“凤凰计划启动日。”简星辰接过硬盘的瞬间，指尖传来轻微的电流感。这个密码她猜了七年，从母亲留下的日记里看到无数次，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得到验证。
裴御城的笔记本电脑是最高配的ThinkPad，键盘边缘磨出细密的痕迹，显然用了很久。简星辰按下开机键的瞬间，屏幕亮起的屏保让她呼吸一滞——是科技峰会上的同框照，她站在演讲台后调试设备，他坐在第一排看手机，侧脸的轮廓被聚光灯勾勒出金边，照片角落还留着相机的时间戳：14:17，正是她代码里常用的变量名。
进入系统后，桌面文件夹的命名方式带着明显的技术思维：“待处理”“己完成”“星辰专属”。最后一个文件夹设置了二级密码，提示框里写着“钢笔修好了吗”，她输入“秋城”两个字，加密锁“咔嗒”一声弹开。
里面存着七年来的星曜技术专利汇总，每个文件都标注了详细的优缺点。2018年的人脸识别算法旁写着“睫毛识别模块多余”，2020年的动态加密协议后批注“防御逻辑像她的脾气，太硬”，最新的蜂巢计划文档里，红笔圈出的“核心漏洞”旁边，贴着张她调试设备时的侧影照，是从星曜官网偷偷下载的。
简星辰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眼眶突然发热。她一首以为裴御城对星曜的关注，全是为了资本收购，却没想过这份“关注”里藏着如此细密的心思，像在解一道用七年时间编写的复杂代码。
下午两点十七分，裴御城的睫毛突然颤了颤。简星辰正对着电脑屏幕修改并购案条款，他的呼吸频率骤然变化，她转头时，恰好撞进他苏醒的瞳孔——那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却在看清她的瞬间，泛起细碎的光，像落了把星星。
“你改的第三条条款我不同意。”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目光落在屏幕上的“收购溢价率”上，“太低了，至少再加五个点。”
简星辰的耳尖瞬间烧起来。她慌忙合上笔记本，却不小心带倒了旁边的保温杯，小米粥洒在键盘上，顺着缝隙渗进去。“我不是为了……”
“我知道。”他突然笑了，牵动伤口时疼得皱眉，却还是固执地抬起手，指尖擦过她的脸颊，“你是怕我觉得亏。”他的拇指停在她的嘴角，那里还沾着点粥渍，“但星曜的技术值这个价，你也值。”
监护仪的“滴滴”声突然变快，尖锐的警报声里，简星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想起暴雨夜他修笔时的专注。男人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带着种不加掩饰的认真，像在调试最精密的代码，生怕出一点差错。
“别乱动。”她按住他想抬起来的手，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他的手很凉，指节处有道浅白的疤痕，像被钢笔尖划过——和她修代码时不小心被美工刀划到的伤口，在同一个位置。
裴御城没再挣扎，只是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在被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书房的保险柜里，有你母亲的手稿。”
简星辰猛地抬头：“什么？”
“凤凰计划的最终版本。”他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画着圈，“我父亲当年偷偷备份的，说等你有能力保护它的时候，再交给你。”
护士进来换药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简星辰趴在床边睡着了，脸颊贴着裴御城的手背，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缝，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珍宝。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还亮着，并购案的条款被修改得密密麻麻，最下面一行用红笔写着：“星曜科技拥有最终解释权”，旁边画着两个挨在一起的笑脸。
“裴先生醒了？”护士的声音打破沉默，她看着心电监护仪上平稳的曲线，笑着打趣，“看来简小姐是您的特效药啊，心率都比早上正常多了。”
裴御城没说话，只是调整了下姿势，让简星辰靠得更舒服些。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月亮手绳，和自己腕间的星星吊坠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这个声音让他想起七年前的编程大赛，她上台领奖时，手链勾住了奖杯的棱角，也是这样叮叮当当响。
简星辰在这时迷迷糊糊地醒来，睫毛蹭过他的掌心，带来酥麻的痒意。“欧洲会议……”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像只没睡醒的猫。
“推到明天了。”他的拇指着她手背上的青筋，“沈墨说你昨晚守了我一夜，该回去休息了。”
“没事。”她揉了揉眼睛，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输液管，冰凉的液体让她清醒了几分，“技术部说秦世嵘的人在医院附近徘徊，我走了谁看着你？”
裴御城的眼底泛起笑意：“怕我被情敌拐走？”
“怕你死了没人跟我争凤凰计划。”她嘴硬地反驳，却在起身时，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他身上。雪松古龙水的味道混着她身上的玉兰香，在病房里交织成温柔的气息。
傍晚的夕阳把病房染成暖金色。简星辰坐在窗边处理邮件，目光却总被床上的人影吸引。裴御城靠在床头看文件，阳光在他侧脸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认真的样子和她调试代码时如出一辙。
“这个条款不合理。”她突然指着他手里的保密协议，“技术参数怎么能对外公开？”
“所以才要你帮忙看。”他把协议递过去，指尖故意碰了碰她的，“简总不是最懂这些吗？”
两人的争论声越来越大，从专利归属吵到技术共享，简星辰用红笔在文件上画了无数个叉，裴御城又固执地把叉改成勾，像两个闹别扭的孩子。首到护士长敲门进来：“隔壁病房投诉你们吵到病人休息了！”
简星辰的脸红得像晚霞。她看着被两人画得乱七八糟的协议，突然觉得很好笑——明明是商业对手，此刻却像在同个战壕里并肩作战的战友。
“明天再吵。”裴御城突然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陪我吃晚饭。”
医院的病号餐很简单，两菜一汤，裴御城却吃得很慢，目光总落在她的筷子上。简星辰夹给他的青菜，他全都吃掉了，连平时不碰的胡萝卜都没剩下。“你以前不是不吃胡萝卜吗？”她想起峰会晚宴上，他把盘子里的胡萝卜偷偷拨给了沈墨。
“你夹的不一样。”他的语气很认真，像在陈述某个不容置疑的技术参数。
窗外的月亮悄悄爬上来，挂在梧桐树梢，像枚银色的吊坠。简星辰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突然觉得这场意外的病房独处，或许是命运刻意安排的调试期——让两个习惯了用代码和资本对话的人，终于有机会卸下所有防御，只用最笨拙的方式，诉说藏在逻辑背后的心事。
当裴御城把她落在床边的发圈戴在自己手腕上时，简星辰的心跳彻底乱了节拍。那个印着星曜Logo的黑色发圈，和他的星星手绳缠在一起，像道解不开的结。她突然想起自己在代码注释里写的话：“最好的算法，永远留着让人心动的变量。”此刻，这个变量正在两人的心里，悄悄改写着预设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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