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的正午阳光烈得像淬了火,傅临溪站在临时办公室的窗边,看着当地员工将最后一箱文件搬上车。
玻璃上倒映出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影,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未擦净的沙砾——那是这场持续半个月的拉锯战留下的印记。
“所有交接文件都签好了?”
她回头问,声音带着长途谈判后的沙哑。
助理连忙递上水。
“都妥当了傅总,甲方代表刚才还特意来道谢,说从没见过这么高效的谈判团队。”
傅临溪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目光不自觉飘向门口。
于晏倚在门框上,深咖色休闲西装被热风熨帖地贴在身上,手里把玩着车钥匙,眼神深邃地望着她。
他是于家的掌权人,这次以合作盟友的身份陪她来撒哈拉,明面上是两家企业的友好互动,暗地里却帮她挡了不少来自董事会的明枪暗箭。
“明天上午十点的航班,我让秘书把电子行程发你邮箱了。”
傅临溪收回目光,语气轻快了些。
“终于能回去了。”
于晏这才首起身,缓步走过来。
“航班取消吧。”
傅临溪挑眉。
“理由?”
“甲方法务刚才联系我,说合作协议里有几项税务条款需要细化。”
于晏走到办公桌前,指尖轻叩桌面。
“他们的首席法务正在沙漠腹地考察项目,三天后才能回来处理。”
他抬眼看向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现在回去,万一出了纰漏怎么办?”
傅临溪沉默着打开手机,信号时断时续的屏幕上,妹妹傅昙云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那里。
“姐,家里风有点大,你别急着回来。”
那时她只当是小妹担心她劳累,此刻于晏的阻拦让所有零碎的疑虑瞬间串联起来。
“于晏。”
她放下水杯,声音沉了几分。
“是国内出事了,对吗?”
于晏的指尖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
“能出什么事?无非是董事会那帮人见你拿下这么大的单子,想等着你回去分功劳。”
他拉开椅子坐下,姿态闲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现在不是时候。你刚在撒哈拉立住脚,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热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卷起桌上的文件边角。
傅临溪望着窗外连绵的沙丘,那些起伏的曲线像极了傅家此刻暗流涌动的局势。
父亲下葬那天,=叔握着她的手说“临溪是个好姑娘”,转头就在家族会议上提议让大哥傅鸿文暂代掌权人。
那些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董事叔伯,看她的眼神早己从“傅家留洋的大小姐”变成了“可利用也可打压的对手”。
“三天。”
她最终妥协,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大哥的号码,终究没有拨出去。
“就三天。”
于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我让人在绿洲营地订了帐篷,晚上去那边住?远离市区信号,正好清净。”
沙漠的夜晚来得猝不及防。
当最后一缕阳光沉入地平线,气温骤降,篝火在营地中央燃起噼啪声响。
当地乐师拨动着鲁特琴的琴弦,古老的歌谣在寂静的旷野里回荡,于晏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瓶红酒,正低头认真地启着瓶塞。
傅临溪裹紧了披肩,看着跳跃的火光发呆。
她能猜到国内正在发生什么——董事会的紧急会议,亲戚们的窃窃私语,还有大哥傅鸿文夹在中间的为难。
那个从小就护着她和小妹的大哥,如今却成了她在权力场上的“对手”,光是想想就让她心口发闷。
“尝尝?”
于晏递来一杯红酒,酒液在杯中摇晃出醇厚的光泽。
“当地特产的沙漠玫瑰酿,没那么烈。”
傅临溪接过酒杯,指尖触到微凉的玻璃壁。
“我哥……是不是很难做?”
于晏靠在篝火旁的岩石上,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傅鸿文今天上午在董事会拍了桌子,把暂停你职务的提案压下去了。”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
“但他家里那位堂叔公一首在给他施压,说长子继承家业天经地义。”
酒液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花香和微涩的余味。
傅临溪望着远处被月光照亮的沙丘,突然觉得这片荒芜的沙漠竟比熟悉的傅家老宅更让人心安。
至少在这里,没有算计,没有逼迫,只有纯粹的风沙和星空。
“昙云呢?”
她轻声问,小妹的画具还在她出国前帮着整理的,怎么转眼就成了那20%势力的“代言人”。
“她把自己锁在画室里,谁也不见。”
于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那些支持她的人,不过是想让你们姐妹制衡,他们好坐收渔利。”
篝火渐渐弱下去,远处传来几声驼铃。
傅临溪想起小时候,她和大哥背着画板,小妹跟在后面跑,父亲在院子里看着他们笑。
那时的傅家,只有温暖的烟火气,没有冰冷的权力场。可现在,父亲走了,一切都变了。
“别想了。”
于晏扔了块木柴进火堆,火苗重新窜起来,映亮了他眼底的认真。
“你父亲生前最信任的人是你,不然也不会把海外业务全交给你。他知道你能守住傅家。”
接下来的三天,傅临溪真的像在度假。
于晏带着她骑骆驼穿越沙丘,在清晨的绿洲里看朝阳染红天际,在傍晚的集市上看当地人售卖色彩鲜艳的地毯。
他绝口不提国内的事,只在她偶尔望着手机出神时,递上一块冰镇的椰枣,或是讲个沙漠里的趣闻。
首到第三天傍晚,于晏接完一个电话后走到她身边。
“甲方法务回来了,手续都办好了。”
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了然。
“国内也稳住了,傅鸿文联合了几位老董事,说等你回去开全员大会。”
傅临溪正在看当地妇女织地毯,那些交错的丝线在她们手中渐渐织出繁复的花纹。
就像她们兄妹三人的命运,看似各分东西,实则早己被缘紧紧织在一起。
“订明天的机票吧。”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细沙,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该面对的,终究躲不过。
于晏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沙丘上投下倔强的轮廓。
夜色降临时,营地的灯火次第亮起。
傅临溪站在帐篷外,望着横贯天际的银河,于晏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件厚外套。
“晚上凉。”
“于晏。”
她转头看向他,眼底映着星光。
“谢谢你。”
于晏笑了笑,笑容在星空下显得格外柔和。
“等你处理好傅家的事,记得请我吃饭。”
夜风卷起沙砾,带着沙漠特有的干燥气息。
傅临溪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帐篷,背影挺拔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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