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鼻尖先闻到一股熟悉的苦涩——是青莲湖底淤泥混着晒干的艾草味。这味道从我七岁那年起就深深刻进记忆里，那时养父被毒杀，我蜷在屋角，九婆就是用这种气味将我唤醒。
此刻，我躺在祠堂外的石板上，苏晚晴的手还紧紧攥着我的手腕，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几分颤抖。她眼中泛着水光，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醒了？”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我的耳膜低语。
我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左臂，剧痛如蛇信般沿着经络爬行，金针还扎在我手臂上的几个关键穴位处，银光微闪，隐隐有青色的纹路顺着针尾游走。
“是九婆。”苏晚晴看懂了我的疑惑，“她把你从地窖带出来的时候，用金针封住了你的毒脉。”
我心头一震。
九婆呢？
我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苏晚晴按住肩膀。她摇头：“她走了。”
“走了？去哪儿？”
“没说。”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复杂，“只留下一句话：‘朱家的地窖连通湖底，当年的事，不是巧合。’”
我愣住。
湖底？
青莲门灭门案……
思绪刚要深入，胸口一阵剧烈抽搐打断了我，喉头涌起铁锈味，我知道是毒素开始反扑。金针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根除。
“得找解药。”我说。
“我己经试过几种方子。”苏晚晴低声答，“但你的脉象怪异，像是有人刻意引导毒素与你体内某种力量对抗……”
她说不下去了。
我也沉默。
因为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那支毒箭射中我时，我确实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变化——原本潜伏在我体内的血脉之力似乎被激活了，它与毒素交锋，彼此撕扯，却又互相纠缠。就像两条毒蛇在血管里厮杀。
可我能感觉到，它们最终会融合，变成我控制不了的东西。
“九婆留下的东西呢？”我问。
苏晚晴递给我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卷泛黄的纸页，边角残缺，墨迹斑驳，正是《青莲医典》的另一半残卷。
我手指微微发颤。
合上之后，整部医典才算完整。
可现在，我却没有翻开它的勇气。
“你还记得地窖里那个穿官服的人吗？”苏晚晴忽然问。
我点头。
那张脸空洞而熟悉，仿佛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是谁。
“他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县令。”苏晚晴的声音压得很低，“据说是被朱家害死的。”
我闭眼，脑海中浮现出他嘴角咧开的笑容，那笑容像一张画皮，背后藏着无数张嘴。
“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我不知道。”苏晚晴咬牙，“但我知道一件事——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是从你怀里的那本医典里传出来的。”
我猛地睁眼。
不可能！
可我又隐约觉得，那种感觉……确实像是从书里发出的。
“别碰它。”苏晚晴伸手拦住我，“那本书有问题。”
我望着她，第一次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真正的恐惧。
我们谁都没再说话。
夜风掠过祠堂，铜铃轻响，我下意识摸了了腕间的铜铃，它依旧冰冷如初，却不再震动。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湖边采药，九婆曾说过一句话：
“有些事，你以为是你忘了，其实是它怕你记起来。”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要去一趟湖边。”我起身，脚步虚浮，但意志坚定。
“你现在这个状态不能去！”苏晚晴急道。
“正因为现在这个状态，我才必须去。”我看着她，“你有没有发现，每当我靠近湖边，体内的那股力量就会变强？”
她怔住。
“我不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我继续说，“但我必须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她还想劝，我却己经转身朝青莲湖走去。
夜色浓重，湖面平静如镜，倒映出一轮惨白的月光。可我分明记得，今晚没有月亮。
我站在湖边，脚下的泥土湿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那是湖水特有的腐烂气息。
我蹲下身，指尖触碰到水面，凉意瞬间钻入骨髓。
刹那间，眼前景象突变。
湖底深处，竟有一条幽暗的通道，蜿蜒向未知的方向延伸。通道两侧，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与我在地窖墙壁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而通道尽头，一道巨大的铁门半掩着，门缝中渗出丝丝黑气，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困在里面。
我听见了哭声。
不是人类的哭声，而是金属摩擦、骨骼断裂、火焰吞噬木头的混合声响，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回音。
我猛地收回手，呼吸急促，额头冷汗首流。
“你看到了什么？”苏晚晴追上来。
“湖底下有东西。”我说，“和朱家有关。”
她脸色变了。
“你是说……他们把人沉在湖底？”
“比那更糟。”我喃喃道，“他们在湖底养东西。”
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们同时回头，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缓缓从林中走出。
是九婆。
她一身靛蓝布衫，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左脸上那道青莲状灼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你不该来这儿。”她开口，声音沙哑，像是多年未发声。
我盯着她，喉咙里泛起一股苦涩。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事？”
“告诉你什么？”她问。
“关于湖底，关于医典，关于……你自己的事。”
九婆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藏着深深的疲惫。
“有些泪，倒流回心里，便结成了石。” 她轻声说。
我心头猛地一震。
这句话，是我昏迷前喃喃说出的。
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哑巴。”她接着说，“我是自己毁了嗓子。”
我瞪大双眼。
“三十年前，我亲眼看着师父被朱九霄毒杀。”她抬手，轻轻抚过左脸，“那天我发誓，要守护青莲门最后的秘密。”
“秘密？”我追问。
“就在你怀里。”
她指了指我胸前的医典。
“但它不是完整的。”她目光深沉，“真正完整的医典，藏在湖底。”
我僵住。
“你疯了吗？”苏晚晴怒道，“那下面根本不是人能进去的地方！”
“可你们己经打开了第一道门。”九婆看向我，“剩下的，只有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走下去。”
我低头看着怀中的医典，心中五味杂陈。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问。
“因为你身上有他的影子。”九婆说，“我欠他的。”
“他是谁？”
九婆没回答，只是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首到苏晚晴轻轻拉住我的手。
“你想去吗？”她问。
我望向湖面，那一轮不该存在的月亮，正静静注视着我。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知道，如果不去，我会后悔一辈子。”
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并肩站在湖边，风吹起她的长发，也吹乱了我的思绪。
远处，一声乌鸦叫破夜空。
我忽然意识到，刚才的一切——九婆的话、湖底的幻象、医典的反应……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那朱家地窖深处，究竟隐藏着怎样可怕而惊人的秘密，能否揭开青莲门灭门案的重重迷雾，一切都等待着主角去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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