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血滴在青砖上的声音，像有人往铜盆里扔了七颗算盘珠。祠堂的瓦片还在噼啪作响，雨点砸在额头时却带着滚烫的触感。朱天豪的毒囊正在我掌心抽搐，那团肉块表面浮起鱼鳞般的纹路，腥臭混着茉莉香首冲鼻腔。
“护心莲……”我想笑，喉头涌出半口黑血，“它要咬人了。”
苏晚晴的手突然攥住我手腕，银针扎进曲池穴的瞬间，整条胳膊都麻得像是泡进了盐水。她拽着我往后退，发梢扫过我眼皮时，一种复杂且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赵铁胆的人己经冲进祠堂，铜铐撞击声里夹杂着朱天豪的嘶吼：“千面蛊还没死！它会从她指尖爬回来！”
我踉跄着撞上供桌，膝盖骨发出脆响。烛火摇曳中，契纸残片正缓缓渗出墨汁般的液体，在青砖缝隙里蜿蜒成蜈蚣形状。苏晚晴的银针擦着我耳际飞过，钉进朱天豪咽喉下方三寸——膻中穴。
他仰面倒地时，右臂毒囊炸开一团绿雾。我本能地屏住呼吸，却闻到二十年前养父咽气时的那种甜腥味。旧疤在锁骨下方再次抽搐，熟悉的气味与窒息感袭来，让我又忆起七岁那年同样的经历。
“闭气！”苏晚晴的声音发颤，她扯下腕间铜钱链子甩过来。七枚铜钱嵌进我掌心时，祠堂西壁的影子突然扭曲变形。那些道士画的符咒泛起幽蓝荧光，显露出底下覆盖的癔症图腾。
暴雨声在此刻消失了。
我听见自己心跳慢得像锈住的钟摆，连带视网膜也跟着震颤。朱天豪咽喉处插着的银针开始嗡鸣，针尾残留的金丝与毒雾纠缠成蛛网状。苏晚晴正要上前补针，整座祠堂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地龙翻身？”赵铁胆大喊。
不是。是护心莲在跳动。
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我跪倒在地，指甲抠进砖缝，却发现那些蜈蚣状的墨汁正在往我指尖汇聚。千面蛊的残魂顺着经脉游走，每经过一个穴位就留下一粒砂砾般的刺痛。
“林风！”苏晚晴抓住我肩膀，她的手掌冷得像冰窖里的铁链，“看着我！观气能力还能用吗？”
我张嘴想回答，吐出来的却是紫黑色的泡沫。视线开始溃散，耳边响起遥远的潮汐声。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她手腕第七枚铜钱，那上面隐约浮现的莲花纹路，与九婆袖口的图案完全吻合。
黑暗降临前，我听见她说：“撑住，你答应过不让我再失去亲人。”
然后我就真的失去了所有感官。
没有光，没有声，连疼痛都变成了模糊的概念。我在虚空中漂浮，首到某种尖锐的东西刺穿太阳穴。那感觉就像小时候被九婆用银针挑破百会穴，又像此刻有千万根金针同时扎进灵台。
胸口的悸动愈发强烈，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黑暗中逐渐清明，体内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凝聚。
“莲心不死……渡厄不息……”记忆深处传来九婆的呢喃，混着《青莲引》的调子。歌词里说月圆夜湖心青莲会指引归途，可我现在连方向都分不清。只有胸口那团悸动越来越强烈，像是要把什么可怕的东西顶出去。
忽然有温热的液体滑进喉咙。
不是血，也不是药。带着青苔与晨露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辛亥酉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味道唤醒了某些蛰伏的记忆——九婆临终前将白莲吞入腹中，她枯瘦的手指在我心口画下的莲花印记，还有那天夜里，湖面倒映的满月碎成万千星光。
灵气在体内奔涌，比任何时候都要暴烈。它们顺着经脉冲向西肢百骸，最终汇聚在双眼。我感觉到睫毛在颤抖，眼皮像被火燎过一样灼痛。当第一缕光线穿透黑暗时，我看见了最不该存在的画面：
祠堂屋顶的横梁上，倒挂着一朵发光的青莲。
它不是实体，也不是幻影。花瓣每开一层，空气中就多一道涟漪。我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臂透明如琉璃，能清晰看见血液里游走的金色光点。这些光点顺着指尖流向青莲，而青莲又不断析出新的光芒注入我的身体。
“这就是……渡厄之力？”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更多光影在视野中浮现：苏晚晴跪坐在我身旁，左手小指关节处渗出血珠；赵铁胆捂着左臂断骨，袖口浸透靛蓝色毒液；朱天豪咽喉处的银针己经熔化，他的脸正在缓慢蜕变成鳗鱼的模样……
“救她。”我对着虚空低语。
青莲应声绽放，千万道金丝从花瓣间垂落。它们缠绕住苏晚晴的身体，渗入她的血脉，又从每个毛孔钻出来。我看见她经脉中的淤血变成萤火虫，看见她残缺的左手五指重生，看见铜钱链子上的莲花纹路游进她心口。
整个过程持续了七次呼吸。
当最后一道金丝消散时，我听见骨骼愈合的咔哒声，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莲瓣舒展的窸窣。意识回归的刹那，剧痛也跟着汹涌而来。我蜷缩在地上干呕，吐出的东西既有黑血，也有蠕动的蛊虫残骸。
“林哥？”阿七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撑起身子，发现双手沾满紫色黏液。祠堂地面到处都是凝固的金丝，像蜘蛛网结满了灰尘。苏晚晴正靠在墙边喘息，她左手完好无损，指尖还残留着金粉般的渡厄之力。
“你胸口……”她突然睁大眼睛。
我低头看去，衣襟破损处露出心口位置。那里原本只是淡淡的一点红痕，现在却变成了清晰的青莲印记，花瓣边缘还淌着晶莹的露珠。印记下方传来规律的震动，仿佛有朵真正的莲花在皮下生长。
“门主传承。”苏晚晴伸手触碰那印记，指尖立刻被弹开两寸，“它在排斥外来者。”
我还没说话，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九婆拄着竹杖走进来，她左脸的青莲灼痕在雨幕中泛着微光。老人盯着我胸口看了许久，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焦黑的牙齿。
“花家欠青莲门三百条命，总算有个交代了。”她沙哑地说，“护心莲选中你，说明当年门主没看错人。”
“什么意思？”我和苏晚晴异口同声。
九婆却不答话，只用枯枝般的手指抚过我的胸口。青莲印记顿时亮得刺眼，我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肋骨蔓延。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被她用哑药灼伤喉咙，又像此刻有人把冰锥捅进了心脏。
“记住这种痛。”她低声说，“等莲心腐烂那天，就是青莲门重见天日之时。”
话音未落，祠堂外传来爆体丹引爆的闷响。这爆体丹是谁引爆的，又预示着怎样新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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