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滴毒,水面凝符。朱天豪右臂鼓动,七道癔症符咒如蛛网铺开,湖水翻起墨绿泡沫。
我喉咙一甜,血沫涌上舌尖。
苏晚晴扶住我腰,掌心贴在我后背,暖意微弱如残烛。
“别动。”她声音压得极低,“你经脉像被犁过三遍的田。”
我咧嘴,想笑,结果又咳出一口血。
血珠落地,竟被石缝里干涸的符痕吸了进去,泛起一丝诡异青光。
这破身子,连血都开始叛变。
青莲灵瞳勉强睁开,视野里一片混沌。九名试药人跪在地上,心口黑气缠绕,像藤蔓勒进皮肉。更恶心的是,那些黑气竟和朱天豪右臂毒囊的波动同频共振,一胀一缩,如同呼吸。
“共生控心?”我喃喃,“你把他们改造形蛊巢了?”
朱天豪冷笑:“你以为救的是人?他们早就是我的药引子。你每扎一针,就等于给我的毒囊喂一口活气。”
我心头一震。
难怪刚才渡厄针入体时,湖底青莲虚影会骤然黯淡——不是灵气不足,是被人偷了根!
苏晚晴指尖金针轻颤,针尾映出一缕黑影,正是朱天豪毒囊中蠕动之物。她瞳孔微缩,却没出声。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九婆的针法,怎会映出敌人的影子?除非……这针,本就认得那毒。
“现在怎么办?”她问。
我咬牙,把青玉葫芦贴在心口。护心莲最后一丝青气被抽出,顺着经脉爬行,像一条冻僵的蛇终于苏醒。
“只能赌。”我说,“救一个,看蛊变。”
九人中,八人眼白翻起,脑髓己被黑气浸透,救了也是行尸。唯有一人,手腕内侧浮着半道月牙形疤痕——和我眉骨那道,几乎一模一样。
血脉残留。
我踉跄上前,指尖凝出半寸光针,针尖莲影摇曳,己不似先前那般凝实。
“撑住。”我对那人说,也不知他能不能听见。
针落心口。
刹那间,他猛然睁眼,瞳孔深处竟浮出一朵青莲虚影,转瞬即逝。
“啊——!”他惨叫,七窍渗出黑血,随即昏死。
我拔针后退,五感瞬间崩塌。
听不见了。
看不清了。
连苏晚晴扶住我的手,都像隔着一层湿棉被。
但灵瞳还在运作。
我“看”到朱天豪右臂毒囊剧烈鼓动,黑影翻腾,似在吞噬什么。而那试药人昏迷前,嘴唇微动,吐出三个字:
“湖……吃人……”
我浑身一僵。
这不是胡话。
九婆临终前,也在地上写过类似的话。
可湖怎么会吃人?吃的是血?是魂?还是……青莲门的命?
苏晚晴突然低喝:“铃!”
我一愣,才发觉掌心铜铃裂开一道缝。那是我从小戴到大的《青莲引》信物,据说能镇邪驱瘴,如今竟在我灵力反噬时自行开裂。
“看来老天都觉得我装傻装得太久,连铃都看不下去了。”我咳着血,把裂铃塞进嘴里,咬住。
铃声一震,湖面涟漪轻起。
不是风动,是音波引动了湖底某物。
朱天豪眯眼:“你还能折腾?”
我没理他,反手将葫芦倒扣在地。护心莲最后一缕青气渗入石缝,沿着符咒残痕蔓延,竟在地面勾出半幅阵图。
是《青莲引》的起手式。
“你懂这个?”苏晚晴问。
“不懂。”我吐掉嘴里的铃,“但我娘死前,哼的就是这段调子。”
话音未落,湖水轰然退开三尺。
不是被谁操控,是湖自己……喘了口气。
朱天豪脸色微变,右臂毒囊猛地一缩。
他知道,这湖,认的不是他。
可我也知道,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别说斗他,走回草庐都得爬。
“走。”苏晚晴拽我,“再耗下去,你连骨头都会被抽干。”
我点头,踉跄后退。
她撕下裙摆一角,金线绣的半朵莲花被她塞进我手里:“九婆说过,莲在人在。”
我攥紧,指尖发烫。
两人拖着残躯,从密室暗道爬出,湖水在身后缓缓合拢。
岸边月色惨白,芦苇丛沙沙作响。
远处,火把如星,越聚越多。
“那是……草庐方向?”我眯眼。
苏晚晴脸色一沉:“全村都来了。”
我苦笑:“看来朱大少不只想杀我,还想让我死在自己人手里。”
走近些,我才看清——村民眼神浑浊,步伐僵硬,手中火把歪斜,却无一人熄灭。他们像被线牵着的傀儡,一步步朝草庐围去。
药童阿七走在最前,低着头,袖口隐约泛紫光。
我心头一紧。
这小子,早被朱家种了蛊。
“他要用全村人的命逼我出手。”我说,“我若救,灵力枯竭而死;我不救,良心烂透。”
苏晚晴按住我肩:“你救得了九个,救不了九百个。”
“可我装傻十二年,不就是为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不语,只把最后三枚金针递给我。
我摇头:“留着。万一我倒了,你还能点几个昏穴,让他们缓口气。”
我们摸黑绕到草庐后窗,正欲翻入,忽听前门“砰”地撞开。
火把光涌进来,照见屋内景象——
药柜翻倒,药罐碎了一地。
我那张破床被掀翻,草席上还留着我昨夜咳的血。
墙上,用黑灰画了个巨大的“蛊”字,笔画扭曲,像无数虫子爬过。
“他们在找什么?”苏晚晴皱眉。
我冷笑:“找我藏的《青莲医典》残卷?还是找我爹娘留下的遗物?”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沙哑童声:
“林风哥哥,你藏哪儿了?”
是阿七。
我心头一紧。
他袖口紫光更盛,声音却天真无邪:“朱少爷说,你再不现身,他就把苏姐姐的左手……泡进药缸。”
苏晚晴猛地攥紧金针。
我知道朱天豪打得什么主意——她残手是他的“冥婚祭品”,更是他炼毒的引子。他要她活着,但不能完整。
“我去。”我说。
“你去就是死!”她拽住我。
“可我不去,他们就烧草庐。”我指了指堆在门口的干柴,“那可是我养父咽气的地方。”
她咬唇,良久,松手。
我摘下裂铃,塞进她掌心:“等我回来,给你唱《青莲引》全本。”
她没笑,只把一枚金针别在我衣领内侧:“别让他们抓到你后颈。那里……有九婆留的禁制。”
我点头,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
火光刺眼。
村民围成一圈,手持火把、锄头、柴刀,眼神空洞。阿七站在中央,脸上挂着诡异笑容。
“林风哥哥!”他蹦跳着迎上来,“你终于肯出来了!”
我盯着他袖口:“你也被下了蛊?”
他歪头:“什么叫蛊?我只是……特别听朱少爷的话。”
我心一沉。
这不是被控,是被洗了神。
“朱天豪呢?”我问。
“他呀——”阿七指向村口祠堂,“在等你呢。他说,你要不来,他就把你嫂子的左手,做成‘九转还魂手’。”
我冷笑:“他还真当自己是炼丹祖师?”
“可你不是医者吗?”阿七天真地问,“医者不都爱救人?那你救救他们呀?”
他猛地张开双臂,指向村民。
刹那间,所有人齐刷刷抬头,眼白翻起,喉间发出“咯咯”怪响。
我青莲灵瞳全开。
视野里,每人体内都盘着一条紫黑色蛊虫,正与朱天豪毒囊遥相呼应,如同万千细线,连向祠堂深处。
这才是真正的反击——
不是杀我,是让我看着全村人变成他的毒傀,
然后逼我一个个救,
首到我把自己,活活耗死。
我握紧葫芦,血从指缝渗出。
“救不了所有人……”我低语,“但至少……”
我抬脚,朝第一个村民走去。
苏晚晴在身后喊:“林风!”
我没回头。
风卷起我补丁短打的下摆,露出脚踝上一道旧疤——那是七岁那年,养父被毒杀时,我跪着舔他嘴角黑血留下的。
我哼起《青莲引》,调子走样,铃在齿间轻颤。
火光中,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像一株,终于破土的青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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