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下一滑,整条后山道像涂了猪油。
不是雨,是青光在爬。
那光从崖缝里渗,顺着石壁往上走,像有谁在地底下点了一盏灯。我认得这光——昨夜朱天豪毒囊跳动时,铜铃残片里闪的就是这味儿。
可它不该在这儿。
这崖,七年前埋过我养父的骨灰。
我咬牙,把青玉葫芦往腰带上一别,手摸向岩壁。指尖刚触到那青痕,葫芦口“嗡”地一震,里头的水纹翻了个个儿。
它醒了。
我咧嘴一笑,这破葫芦总算不是九婆临终送的安慰奖。
我顺着青光往上攀,五感还在发飘,左耳像塞了团湿棉花,鼻腔里一股铁锈味。上一章和朱天豪对峙时,溯因耗得太狠,差点把魂儿都咳出来。
可现在没空养伤。
那青光越往上越密,爬到半山腰,竟在一块裂岩上聚成字。
我喘着气凑近。
旧字还在:“林氏父子,葬身于此。”
可旁边多了几笔,歪歪扭扭,像人用指头蘸血写的:
“莲种在骨,非在皿。”
我心头一震。
这不是新刻的。
是刚“长”出来的。
岩缝里渗出几滴青液,落在字上,像泪。
我伸手去碰,指尖一烫,仿佛被雷劈了一下。眼前猛地黑了半秒,青莲灵瞳自动开启——
岩壁的纹路活了。
血气顺着石缝游走,像脉搏,像呼吸。那新字的笔画深处,浮着极淡的残影:一只颤抖的手,正从养父胸口扯出什么东西。
我瞳孔一缩。
溯因!
我立刻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岩壁上,左手按住铜铃残片,右手贴住那行字。
“给我看!”
视野骤然翻转。
火。
草庐在烧。
我七岁那年,就是这夜。
我躲在灶后,透过裂缝往外瞧。养父被三个黑衣人按在地上,嘴里全是血。他死死攥着一块玉佩,指甲都翻了。
“交出来!”领头那人踢他肋骨,“青莲门最后的种,不在你儿子身上!”
养父咳着血笑:“你们……懂个屁。莲种在骨,不在血。”
那人怒极,一刀捅进他肚子。
可养父没松手。
他爬,爬到我藏身的灶边,用最后的力气把玉佩塞进我襁褓,又在墙上划了字——
“林风,活下去。”
影像到这儿,突然断了。
我“咚”地跪地,鼻血“啪嗒”砸在岩上。
左耳彻底聋了,右耳嗡嗡响,像有群蜜蜂在脑子里开茶话会。
可我顾不上。
我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块捡来的玉佩——苏晚晴前年在井底捞的,说像古董,一首当压箱底。
现在,它在我掌心发烫。
我把玉佩贴上岩壁。
“滋”一声,青光炸开。
岩缝里的血字突然蠕动,像活了,竟顺着玉佩爬了上去。那玉佩原本是半朵倒莲纹,此刻纹路暴涨,与岩壁青光一合——
整朵莲,成了。
我呼吸一停。
这纹,和铜铃残片上的,正好互补。
一个像钥匙,一个像锁孔。
我忽然懂了。
朱天豪那毒囊里有护心莲的根,可它认的不是他。
它认的是我。
因为莲种,从来就不是血脉传承的玩意儿。
是骨。
是命。
是九婆跳湖前,种进我心脉的那朵护心莲,从一开始就和这玉佩共鸣。
我咧嘴,笑出声。
原来我装了十二年傻,不是为了活命。
是为了等这一刻——
等这玉佩认主。
等这崖洞开口。
等这青光,把我爹没说完的话,补全。
我抹了把鼻血,把玉佩塞进青玉葫芦。葫芦“嗡”地一震,里头的水竟开始逆时针打旋。
有意思。
我抬头,看向崖顶。
月快圆了。
湖心那朵青莲,该开了。
我正要起身,忽然觉得心口一紧。
护心莲在跳。
不是痛,是……兴奋。
像闻到肉的狗。
我低头看葫芦,水旋得更快了,青光顺着葫芦口往上爬,竟在空中画出一道虚影——
是莲。
但不是整朵。
是莲心。
那莲心虚影一颤,缓缓指向湖底深处。
我眯眼。
湖底有东西。
不是宝藏。
是“门”。
青莲门的门。
我拍了拍葫芦,低声:“老伙计,咱们今晚,得夜游龙宫了。”
我刚要动身,忽然脚下一震。
崖壁那行字,又变了。
“骨承莲种,血祭归途。”
字一出,岩缝“噗”地喷出一股青雾,雾里浮着半句童谣:
“月儿弯弯照青螺……”
我浑身一僵。
这是《青莲引》的开头。
我从小装傻时哼的那首。
可我从没唱完过。
因为九婆说,唱全了,会死。
但现在,我忽然想唱。
我张嘴,声音沙哑:
“月儿弯弯照青螺,莲开三重渡阎罗……”
每唱一句,心口那朵护心莲就跳一下。
唱到“渡阎罗”时,玉佩“嗡”地离体,悬在半空,与铜铃残片遥遥相对。
两件东西,开始共鸣。
“叮——”
一声脆响,像铃,又像钟。
整个崖洞猛地一颤。
岩壁裂开一道缝,里头幽深不见底,青光如河,静静流淌。
我盯着那缝。
这不是洞。
是路。
通向湖底密室的路。
我笑了。
朱天豪以为他那毒囊是钥匙?
他错了。
钥匙一首在我身上。
在骨里。
在血里。
在这一嗓子破锣般的童谣里。
我摸出腰间银针,插进“风池穴”提神,又把青玉葫芦绑紧,正要迈步,忽然听见里头传来一声轻响。
“咔。”
像玉佩裂了。
我低头。
玉佩上,那朵倒莲纹,正缓缓旋转。
转了半圈,停住。
莲心,指向我。
我呼吸一滞。
它不是认主。
是……选主。
我还没反应过来,葫芦口猛地喷出一道青雾,雾中浮出三个字,悬在半空,如烙铁烫进我眼:
“你才是门。”
我僵在原地。
脚下的裂缝突然扩张,青光暴涨,像有只手从地底伸出来,要拽我下去。
我踉跄后退,可那光缠上我脚踝,冰冷,滑腻,像蛇。
护心莲在胸口狂跳,几乎要破皮而出。
玉佩悬在头顶,莲心死死盯着我。
我张嘴,想骂,想笑,想吼。
可就在这时——
崖顶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
我抬头,只见月光下,一道紫影立在崖边。
朱天豪。
他右臂裹着新绷带,脸色惨白,可嘴角却咧着笑。
“林风。”他声音嘶哑,“你逃不掉的。”
我冷笑,抹了把脸。
逃?
我他妈是回家。
我抬手,把铜铃残片往地上一拍。
“叮!”
青光冲天而起,首贯月心。
那裂缝“轰”地张开,如巨口。
我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下坠时,我听见朱天豪在崖顶咆哮。
可我不回头。
风在耳边吼,像九婆在唱《青莲引》。
我闭眼,任青光裹身。
心口那朵莲,开得发烫。
玉佩在我胸前旋转,越来越快。
忽然——
它停了。
正对着我心口。
像一把钥匙,找到了锁。
我睁眼。
黑暗中,一双眼睛亮了。
不是人眼。
是莲瞳。
它看着我,轻轻开口:
“你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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