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谷的药香里混着血腥气。白若雪踹开竹门时，正看见陆少游蹲在尸堆旁，指尖捏着枚染血的银针，银针尾端刻着的 “陆” 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你醒了。” 她的声音比寨门外的寒铁还硬，千机匣却下意识护在身后 —— 机关臂甲的弹簧声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陆少游抬头的瞬间，烛火在他眼底碎成星子。他没说话，只是摊开掌心，里面躺着半块青铜哨。那哨口的缺口处，还留着三个月前被白若雪炸伤时的凹痕。
“这哨子……” 他喉结滚动，“灭门夜，我藏在假山后，看见你爹把它塞进你襁褓。”
白若雪猛地攥紧千机匣，齿轮卡进掌心皮肉。三年来午夜梦回的场景突然清晰：火光里，父亲最后推她进密道时，手里确实攥着个硬物。而陆少游颈间那枚银锁，此刻正与她腰间的青铜哨共振，发出细不可闻的嗡鸣。
“所以你早知道我是谁。” 她后退半步，机关靴底的三棱刺弹出半寸，“地牢里的血书，是你故意让我看见的？”
“是。” 陆少游起身时带倒了药柜，数百个药瓶坠地的脆响中，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但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我娘的血书上，‘魔头余孽’西个字被人用朱砂改过 —— 原字是‘清风遗孤’。”
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像灭门夜的火。白若雪挣了两下没挣开，却在他袖口看见道新伤：伤口呈锯齿状，与自己千机匣的机关爪痕分毫不差。
“你救我时留下的。” 陆少游低头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在神医谷，你用这爪子抓过我手腕，说‘名门正派没一个好东西’。”
竹门突然被撞开，墨鸦抱着襁褓冲进来，婴孩的哭声刺破药香。“陆小子你可算醒了！” 他把孩子塞进陆少游怀里，“阿杏那丫头带着谷里的人反水了，说要……”
话没说完，药庐外传来银铃轻响。月影扶着个青衣女子走来，女子腕间的药篓晃出片干枯的曼陀罗 —— 那是炼制蛊毒的主材，也是阿杏最擅长的毒物。
“白寨主，陆公子。” 阿杏摘下帷帽，露出右耳后淡粉色的蛊虫印记，那印记比三个月前淡了大半，“这是‘噬心蛊’的解药配方。” 她将卷羊皮纸扔在桌上，纸页上的朱砂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我知道你们要结盟，神医谷想入伙。”
白若雪挑眉，千机匣突然弹出三根机括针，针尖悬在阿杏颈侧：“上个月你还帮墨鸦下毒，现在倒要送解药？”
“因为我发现，控制我的不是墨鸦。” 阿杏猛地扯开衣领，心口处纹着个模糊的狼头，与沈从山描述的禁军刺青重合，“是陆振海的人。他们用我弟弟的命逼我，说只要毒死陆少游，就让我当谷主。”
陆少游突然按住阿杏的脉门，三指搭脉的瞬间，他瞳孔微缩：“你中了‘子母蛊’，母蛊在你弟弟身上。” 他转身从药柜最底层翻出个瓷瓶，“这是‘断情散’，能暂时切断蛊虫联系，但……”
“但会损伤经脉，以后再也用不了细针。” 阿杏抢过瓷瓶一饮而尽，喉间溢出的黑血滴在羊皮纸上，晕开 “佛塔” 二字，“我知道陆振海藏在哪。他每天子时都会去城西佛塔，说是祭拜亡妻，其实是在挖魔头的宝藏。”
墨鸦突然拍桌：“我就说乌鸦堡的探子怎么总在佛塔附近失踪！” 他从怀里掏出张地图，上面用朱砂圈着佛塔周围的地形，“那塔基下有密道，陆振海关押的江湖义士，十有八九就藏在里面。”
白若雪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密道入口，那位置的机关纹路与清风寨密室的设计惊人相似。她突然想起父亲遗留的手札里写过：“景元三年，与陆振海共研佛塔机关，他偏爱‘七星连环锁’。”
“七星连环锁需要七把钥匙。” 她在地图上敲了敲，“陆振海能打开，说明他手里至少有三把。”
“我娘的遗物里有一把。” 陆少游从贴身锦囊里取出枚铜钥，钥柄雕刻的凤凰纹与白若雪千机匣上的一模一样，“小时候我总拿它当玩具，陆振海见了就发脾气。”
“黑风寨的库房里有一把。” 墨鸦用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个骷髅，“我前阵子劫官粮时见过，被黑风寨主锁在镶金的盒子里。”
阿杏突然冷笑：“神医谷的禁地石壁里藏着第三把。陆振海每年都来‘义诊’，其实是为了换钥匙的机关密码。” 她撕下帷帽上的玉佩，玉佩内侧刻着串数字，“这是我偷记下来的，对应石壁上的星宿方位。”
白若雪将三枚钥匙的样式拓在羊皮纸上，拓片重合的瞬间，竟组成了半张人脸 —— 那眉眼轮廓，与密室壁画上的魔头有七分相似。
“还差西把。” 她吹了声短促的哨音，千机匣突然展开成沙盘，自动勾勒出江湖势力分布图，“沈千户那边或许有线索，他是朝廷的人，应该知道皇家秘藏的钥匙下落。”
陆少游突然按住沙盘上的 “清风寨” 标记：“还有个地方。” 他指尖划过标记旁的小山丘，“灭门夜，我看见陆振海从那里挖走个铁盒，盒子上的锁……”
“是十二角星纹。” 白若雪接话的瞬间，两人同时沉默。三年来互相猜忌的防备，竟在这句不约而同的话里，碎成了药炉里的灰烬。
月影突然摇响银铃，清脆的铃声让婴孩止了哭。“哑仆妈妈说过，佛塔地宫的石门上，刻着所有钥匙的图谱。” 她晃了晃手腕，银铃内侧的刻痕在烛火下显形，正是半枚残缺的十二角星，“她还说，集齐钥匙的人，能唤醒‘沉睡的神兵’。”
墨鸦突然拍腿：“我知道那神兵！” 他从襁褓里掏出块黑铁，铁牌上的锈迹擦去后，露出 “镇北” 二字，“这是从魔头孙子身上找到的，据说能号令边关旧部。”
白若雪将黑铁牌按在沙盘中央，铁牌与地图接触的地方，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 那是机关术里的 “显影水”，父亲教她的第一门手艺。液体晕开后，在 “佛塔” 二字周围，浮现出西个模糊的印记：
一个是皇家的龙纹，一个是神医谷的药鼎，一个是清风寨的莲花，最后一个…… 是陆少游银锁上的 “陆” 字。
“看来我们西个，缺一不可。” 白若雪收起千机匣，转身时青铜哨撞在甲胄上，发出清脆的响，“明日拂晓，乌鸦堡的机关鸟负责侦查，神医谷准备解毒药剂，清风寨……”
“清风寨负责破锁。” 陆少游替她说完，将那半块青铜哨塞进她掌心，“这次，我们一起。”
竹窗外，寒月穿过药庐的窗棂，在地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白若雪低头看着掌心里的哨子，突然发现缺口处的凹痕，与陆少游银锁的链扣完美咬合 —— 就像二十年前那场血色秘密里，早己注定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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