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手指在门缝里蠕动的瞬间,林默闻到了铁锈混着泥土的腥气。
像有人从坟里刨出根生锈的钢筋,带着地下的腐味,往他鼻子里钻。
“楼下老头这是转行盗墓了?”他牙齿打颤,后背死死抵住防盗门,“这指甲缝里的泥,够给小区花园施肥了吧?”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嘎吱”一声。
是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
很慢,很黏,像用生锈的刀片在割肉,每一下都精准地刮在门锁的位置。
林默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看见那根手指旁边,又挤进来几根手指。
干瘦的,扭曲的,指关节处结着厚厚的老茧,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和浴缸里那些手臂上的泥一模一样。
它们在撬门锁。
用指甲。
“咔哒…咔哒…”
塑料锁芯被指甲刮出细碎的粉末,混着黑泥从门缝里漏进来,落在水面上,像撒了把发霉的芝麻。
林默突然想起老头收矿泉水钱时的手。
也是这么干瘦,也是这么多老年斑。
只是当时没注意。
他的指甲缝里。
是不是也藏着这种黑泥?
“操!合着这小区是凶宅连锁店?”林默急得浑身冒汗,拼命用后背顶门,“楼下开小卖部是为了给楼上招客源?这产业链够完善的啊!”
身后的水又涨了。
己经漫到大腿根。
冰凉的水裹着无数根黑发,像水草一样往他裤腿里钻,缠上大腿,勒得肌肉发疼。
那些从泥流里爬过来的乳牙,己经咬穿了他的裤脚。
细小的牙尖嵌进皮肤,不疼,却很麻,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骨头。
林默低头。
手电筒光柱照向水面。
他看见自己的小腿上,密密麻麻爬满了牙齿。
每一颗牙齿都在动。
用根尖的那头往肉里钻,像在播种。
而皮肤下面。
隐约有东西在蠕动。
细细的,长长的,像头发在皮下生长。
“这是…要在我身上种头发?”林默吓得浑身发抖,“我这发质不配啊!还不如种点韭菜,好歹能包饺子!”
头顶的笑声突然变尖。
像指甲划过玻璃。
林默猛地抬头。
那个趴在天花板上的婴儿,己经爬到了吊灯旁边。
的血管里,似乎有黑色的液体在流动,像劣质的墨水。
它手里的瓷砖碎片己经吃完了。
现在正用那只没有皮肤的小手,抠着吊灯的开关。
“啪嗒。”
客厅的灯亮了。
昏黄的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
灯光下,水面上的景象清晰得让人作呕。
无数根黑发在水里扭动,像一锅煮沸的面条。
那些漂浮的人脸,在灯光下忽隐忽现,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却听不见声音。
而浴缸里的那个黑色毛线球。
己经滚到了浴缸边缘。
绿光越来越亮,像一只巨大的猫眼,在黑暗中闪烁。
毛线球表面的黑发,正一根接一根地竖起来,像豪猪的刺,指向林默的方向。
“不好!”
林默的心脏骤然缩紧。
他感觉到脚踝处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
不是头发勒的。
是从水底传来的。
像有人在水下抓住了他的脚腕,往浴缸的方向拽。
他低头。
水面下,隐约有无数只手在挥动。
苍白的,浮肿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手。
它们从地板缝里钻出来,从沙发底下钻出来,从墙皮剥落的地方钻出来,在水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正往他的方向收缩。
“放开!”
林默拼命蹬腿。
却感觉那股拉力越来越大。
他的身体被一点点往浴缸的方向拖。
粗糙的地板磨着他的后背,疼得像要掉层皮。
肩膀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血珠滴进水里,立刻被无数根黑发缠住,像被吸进海绵里,瞬间消失不见。
而那些吸了血的黑发,变得更粗,更黑,勒得也更紧了。
“嗬…嗬…”
耳边又传来那种含着水的喘气声。
更近了。
仿佛就在耳边。
林默猛地转头。
赵磊的脸,正贴在他的肩膀上。
泡得发肿的脸,五官都模糊了,一只眼球从眼眶里掉出来,挂在脸上,像颗烂掉的葡萄。
他的嘴巴张着,里面塞满了黑发,正一点点往林默的脖子里钻。
“救…救我…”
赵磊的声音从黑发里挤出来,含糊不清,像在哭。
林默吓得魂飞魄散。
他想推开赵磊。
手却被孙梅的脸抓住了。
孙梅的脸嵌在密密麻麻的黑发里,眼睛是两个黑洞,嘴巴咧到耳根,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牙齿。
她的手从黑发里伸出来,抓住林默的手腕,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一起…洗澡…”
孙梅的声音像用指甲刮玻璃,尖锐刺耳。
林默的目光扫过水面。
赵磊和孙梅的工牌,就在他眼前漂浮。
照片上的人脸己经完全融化,变成一片模糊的血肉,只有名字还清晰可见。
赵磊。
孙梅。
他们的工牌背面,那些用指甲刻的数字,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72。
48。
林默突然明白了。
这不是他们撑过的时间。
是他们离死还有多久。
赵磊还能活72小时。
孙梅还能活48小时。
那自己呢?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墙上的石英钟。
时针指向凌晨4点半。
离72小时,还有一个半小时。
他还能活一个半小时?
“不…我女儿还在等我…”
林默爆发出全身的力气,想挣脱束缚。
却感觉脚下的拉力突然变得更大。
他的身体被猛地往前一拽。
整个人在水里滑行,后背磨得血肉模糊。
肩膀上的赵磊,嘴巴张得更大了。
黑发像蛇一样,顺着林默的脖子往里钻,缠上他的舌头,堵住他的喉咙。
窒息感瞬间袭来。
林默的眼前开始发黑。
他拼命挣扎。
手胡乱挥舞着,突然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是沙发的木头扶手。
他之前拽脱榫的那个扶手。
林默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扶手。
木头的棱角硌得他手心生疼,却让他稍微稳住了身形。
“妈的!这破沙发总算有点用了!”林默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往后拽,“早知道当初就给你评个五星好评了!”
水面上的人脸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它们在水里疯狂地晃动,嘴巴张得越来越大,像是在尖叫。
而浴缸里的那个黑色毛线球。
突然开始旋转。
越来越快。
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红色连衣裙被卷进漩涡里,像朵被撕碎的血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漩涡中心的绿光,变得像太阳一样刺眼。
林默能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要从漩涡里出来了。
很大。
很可怕。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漩涡中心。
那里的水面在一点点下陷。
像有个巨大的漏斗,正在把所有的水,所有的黑发,所有的手,都吸进去。
而他。
也在被吸进去的范围内。
“不…”
林默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感觉到赵磊和孙梅的脸,正在慢慢融化。
变成黑色的黏液,顺着他的皮肤往下流,和水里的黑发融为一体。
而那些钻进他脖子里的黑发,己经缠上了他的心脏。
每一次心跳,都能感觉到它们在收紧。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林默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他好像看到了女儿。
女儿穿着粉色的连衣裙,站在幼儿园的门口,对他笑。
“爸爸…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女儿的声音像天使的歌声,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我…马上…就来…”
林默的眼泪流了下来。
混合着水里的黑泥和血,滑过脸颊,滴进水里。
就在这时。
他感觉到脚下的拉力突然消失了。
赵磊和孙梅的脸也不见了。
只有那些黑发,还在水里扭动。
林默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
不是拉力消失了。
是那个漩涡的吸力,己经超过了脚下的拉力。
他的身体,正在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往漩涡的中心吸。
沙发的木头扶手,在他的手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随时都可能被拽断。
林默的目光扫过漩涡中心。
那里的水面,己经下陷了很深。
露出底下黑漆漆的洞口。
像一张巨大的嘴,正等着吞噬一切。
而在洞口的边缘。
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漂浮在水面上。
像一个人。
不。
不是人。
是个没有脸的白色影子。
长发垂到水面,身体像纸一样薄,在漩涡的气流中轻轻晃动。
它的手里。
拿着一根银色的镯子。
刻着兰花的镯子。
镯子上,缠着一缕乌黑的长发。
像活的一样,在水面上轻轻飘动。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出那根长发了。
是张兰的头发。
和浴缸里漂着的那些头发一模一样。
而那个白色的影子。
它慢慢抬起头。
虽然没有脸。
林默却能感觉到。
它在看他。
用一种冰冷的,怨恨的,带着无尽悲伤的眼神。
然后。
它举起了那根镯子。
朝着林默的方向。
像在召唤。
也像在诅咒。
林默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突然想起那张照片。
张兰抱着婴儿,脖子上戴着一根银色的链子,链子坠着的东西,像根刻着兰花的镯子。
那个婴儿。
那个没有皮肤,血管的婴儿。
它脖子上的链子,是不是也挂着这样一根镯子?
那个婴儿。
是张兰的孩子?
那它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张兰又是怎么死的?
无数个疑问在林默的脑海里炸开。
但他己经没有时间思考了。
沙发的木头扶手,发出了最后一声脆响。
“咔嚓。”
断了。
林默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像断了线的风筝,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漩涡的中心拽去。
他看见无数只手从水里伸出来,抓住他的胳膊,他的腿,他的头发,往漩涡里拖。
他看见那些漂浮的人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每一张脸都在笑,笑得那么诡异,那么开心。
他看见那个白色的影子,在漩涡中心向他伸出了手。
它的手,苍白,浮肿,指甲缝里嵌着黑泥。
小拇指指甲缺了一块。
和浴缸里那只手一模一样。
林默的身体离漩涡越来越近。
他能感觉到漩涡中心传来的巨大吸力,像要把他的灵魂都吸出来。
他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刺鼻,都要恶心。
像无数具尸体腐烂后的味道。
他能听到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尖叫,哭泣,狂笑。
婴儿的啼哭。
女人的尖叫。
男人的嘶吼。
混合在一起,像一场盛大的葬礼进行曲。
林默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门口的防盗门上。
门缝里的那几根手指,还在撬门锁。
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在无数的尖叫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咔哒。”
一声轻响。
门锁,被撬开了。
门外的呼吸声,变得更加急促,更加兴奋。
林默仿佛能看到。
那个干瘦的老头。
正站在门外。
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刀。
准备进来。
参加这场盛大的葬礼。
而他。
就是这场葬礼的祭品。
漩涡中心的白光,越来越亮。
己经吞噬了他的视线。
林默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点点撕碎。
剧痛中,他仿佛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爸爸…我怕…”
“别怕…爸爸…这就来…”
林默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的身体,终于被完全吸进了漩涡中心。
白光,瞬间消失。
浴缸里的水,恢复了平静。
红色连衣裙,重新漂在水面上,像朵盛开的血花。
客厅里的黑发,慢慢缩回了地板缝里。
那些漂浮的人脸,也消失不见了。
只有墙上的石英钟,还在“咔哒咔哒”地走着。
指向凌晨5点。
离72小时,还有一个小时。
防盗门,缓缓地打开了。
一个干瘦的老头,走了进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刀。
刀上,沾着黑泥。
他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眼睛里,闪烁着和排水口那只眼睛一样的绿光。
他走到浴缸边。
低头。
看着水面。
水面上,漂浮着一个新的工牌。
照片上是林默的脸。
名字栏写着“林默”。
公司栏印着“安心试睡”。
工牌的背面,用指甲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数字。
“1”。
老头的嘴角,咧得更大了。
他抬起头。
看向天花板。
那个没有皮肤、血管的婴儿,正趴在天花板上,对着他笑。
手里拿着半块沾血的木头。
是沙发扶手的碎片。
老头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该…换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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