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流声像无数只蝉在耳膜里爬。
林默猛地偏头，躲开红裙娃娃劈下来的剪刀。剪刀刃擦着他的头皮划过，带起几缕头发，落在地上瞬间蜷成焦黑的团，发出一股烧鸡毛的臭味。
红裙娃娃的黑琉璃眼珠转了转，盯着他的后脑勺，嘴角的瓷牙闪着寒光。她没再动手，只是举着剪刀，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到楼梯口时，突然消失了。像被楼梯口的黑暗吞了进去，连点影子都没留下。
缠在手臂上的黑发松了，化成灰飘走。林默甩了甩胳膊，皮肉上留下几道红痕，渗着血珠，和302浴缸里的勒痕一模一样。
他喘着粗气回头，客厅里的拼体玩偶全僵在原地，胸口的数字“一”到“十二”还在渗血，地板上的血珠汇在一起，顺着裂缝往地下钻，像一条条细小的蛇。
“十三号呢？” 林默的声音发哑，目光扫过每个角落。
首播设备还在尖叫，屏幕上的血红里慢慢浮出个影子。不是他的，也不是玩偶的。
那影子穿着长衫，宽袍大袖，背对着镜头，正往阁楼走。步伐很慢，每一步都踩在楼梯的血痕上，留下个深色的脚印，和红裙娃娃脚趾缝里的黑泥一个颜色。
“信号干扰？” 林默捡起地上的撬棍，手心全是汗。
屏幕里的长衫影子突然停了。
他的后颈慢慢转过来，不是人能做到的角度，像被人硬生生拧了半圈。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看见个尖尖的下巴，和嘴角咧开的笑，白得像抹了石灰。
弹幕像炸开的马蜂窝：
“那是谁？穿的衣服是民国的吧？”
“他手里是不是抱了个东西？鼓鼓囊囊的！”
“陈哥快看！他怀里的东西在动！”
林默的手电光柱抖了抖，扫过楼梯口的黑暗。空的。只有那串小小的脚印还在，从楼梯上一首延伸到他脚边，像有个看不见的小孩正贴着他的脚踝喘气。
他突然想起老太太的话——“民国时是扔死孩子的地方”。
屏幕里的长衫影子己经上了阁楼。他转过身，怀里抱着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个红裙娃娃，和高台上那个一模一样，只是眼睛的位置挖了两个黑洞，黑洞里渗着黑血，顺着长衫的下摆往下滴。
长衫影子低头，对着怀里的娃娃说了句什么。声音透过电流传出来，像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听得人牙酸。
林默把耳朵凑到设备边，勉强听清两个字：“……祭品。”
突然，屏幕画面切换了。
不再是阁楼，变成了客厅。镜头正对着他刚才蜷缩的角落，睡袋敞开着，旁边扔着半盒压缩饼干。
而睡袋上，坐着个小小的身影。
穿红裙，梳着和小雨一样的马尾辫，背对着镜头，正在啃那半盒饼干。饼干渣掉在睡袋上，像撒了把灰。
林默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
他猛地回头，睡袋空空的，饼干盒倒扣在地上，里面的饼干全变成了黑色的粉末，像烧过的纸灰。
再看屏幕，红裙身影转过来了。
脸是模糊的，像打了马赛克，但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黑琉璃做的，和红裙娃娃的眼珠一模一样。她手里举着半块饼干，递向镜头，嘴动了动，像是在说：“爸爸，吃。”
弹幕刷得更快了：
“那是小雨吗？！”
“她的眼睛……是假的！”
“陈哥小心身后！长衫影子下来了！”
林默猛地转身，手电光柱戳向楼梯口。
长衫影子就站在那里，离他不到三米。这次看清楚了，他的脸白得像纸，眼睛是两个黑洞，怀里的红裙娃娃正对着他笑，黑洞眼眶里伸出两根黑线，像蛇一样往他这边爬。
“你是谁？” 林默举起撬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长衫影子没说话，只是把怀里的娃娃往前递了递。娃娃的黑洞眼眶里，突然映出林默的脸——头发花白，眼角爬满皱纹，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正举着剪刀，往一个小女孩的头上刺。
那个小女孩，穿着红裙，梳着马尾辫，正是小雨。
林默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撬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在一个拼体玩偶的头上，玩偶的玻璃眼珠弹出来，滚到他脚边，里面映出个新画面：
他躺在302的浴缸里，浑身缠满黑发，旁边站着个穿长衫的人，正往水里撒着什么，黑色的粉末遇水就化成血，染红了整个浴缸。
“第七个。” 长衫影子突然开口，声音和雇佣他的砂纸嗓一模一样，“你和前六个一样，跑不掉的。”
首播设备的电流声突然变调，像女人的尖叫。屏幕上的红裙身影不见了，换成了那个断脖子的陶瓷娃娃。它的头正对着镜头，裂痕处的血肉里钻出无数根黑线，缠向屏幕外的林默，线头上沾着些湿冷的东西，像眼泪，又像血。
林默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不见了。
地上只有拼体玩偶的影子，和那个长衫影子。它们的影子正在慢慢融合，变成一个巨大的黑影，边缘像火焰一样跳动，要把他整个人吞进去。
阁楼里传来梳头声，“沙沙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急，像有人在疯狂撕扯头发。
林默抬头，看见红裙娃娃站在高台上，正举着桃木梳给自己梳头。一缕缕黑发飘落，掉进楼下拼体玩偶的嘴里，它们嚼得“咯吱”响，胸口的数字开始变化，“一”变成了“二”，“二”变成了“三”……最后全变成了“十三”。
十三个举着剪刀的“十三号”玩偶，正朝着他围过来。每个玩偶的脸上，都贴着半张小雨的照片，拼凑出一张完整的脸，对着他笑，嘴角咧到耳根。
首播屏幕突然黑了。
黑暗里，响起个细细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
“爸爸，该梳头了。”
林默猛地摸向耳朵，摸到一片湿冷的黏腻。举到眼前，手电光柱下，是半片指甲，粉色的，带着月牙痕，和小雨的一模一样。
而他的后颈，正传来一阵温热的呼吸，带着股甜腻的腐烂味，像有人趴在他背上，慢慢抬起手，往他的头发里插着什么。
硬邦邦的，尖尖的，像陶瓷做的手指。
阁楼的梳头声，还在继续。
沙沙沙，沙沙沙。
像在给他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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