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第一缕光从阁楼破窗钻进来，斜斜地劈在地板上，照出无数浮动的灰尘。林默抱着铁盒冲下楼，脚在最后一级台阶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铁盒摔在地上，“哐当”一声弹开，里面的头发滚出来，黑得发蓝的发丝在晨光里蜷动，像活的。
他顾不上捡，膝盖在地板磕出青肿，疼得龇牙咧嘴。“妈的，连破楼梯都跟我过不去。”他骂了句，抬头就看见门口立着个东西——是老太太留下的泥娃娃。
昨晚被他踩扁的泥脸，不知何时复原了。黏土捏的五官模糊不清，却偏偏眼眶处凹下去两块，里面积着浑浊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积成水珠，滴在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真在哭。
林默的后颈瞬间冒起一层冷汗。他想起小时候玩泥巴，摔碎的泥人从来不会自己长好，更不会流眼泪。这玩意儿淌的不是水，黏糊糊的，带着股土腥气，像刚从坟里挖出来的。
泥娃娃的手伸向前方，僵硬的黏土手指指着门外，指甲缝里卡着片红布，碎得像蜘蛛网。林默认出那布料——和麻袋里的腐烂红裙是同一块，边缘还沾着黑褐色的斑点，在晨光里泛着油光，像干涸的血。
“让我走？”他抓起泥娃娃，手指刚碰到黏土，突然感觉里面有东西在动，硬邦邦的，圆滚滚的，像颗珠子。
泥娃娃突然剧烈震动，林默手一松，它摔在地上，裂开一道缝。从缝里滚出来的，是颗绿玻璃珠——正是老太太拐杖头上掉的那颗，珠子表面沾着湿泥，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
他捡起珠子，对着光看。玻璃珠里的画面变了：穿长衫的男人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七个红布娃娃，每个娃娃的胸口都缝着根头发。他正用剪刀把一块骨头磨成粉，往红裙娃娃的心脏位置塞，嘴里念叨着：“安安别怕，爸爸把妹妹的骨头掺进去，你就有伴了……”
画面里的小女孩骨头，白得发青，形状像根指骨，大小正好是七八岁孩子的。
林默的胃里一阵翻搅。他突然明白老太太的话——不是找替身，是想凑齐亲人的魂。这疯子父亲，不仅偷了民国收容所的孩子头发，还把夭折的小女儿骨头磨成粉，塞进大女儿的娃娃里。
“造孽啊。”他低声骂了句，手指突然被珠子烫了一下。
玻璃珠里的画面又变了：穿长衫的男人举着剪刀，往红裙娃娃的头发里插针，每插一根，娃娃的眼睛就亮一分。旁边堆着七个小小的布偶，每个布偶的脖子都歪着，胸口贴着张纸条，写着“父”“母”“子”“女”……最后一个纸条上，是“陌生人”。
林默的呼吸猛地停了。第七个，陌生人。这不就是指他吗？
泥娃娃裂开的缝里，突然冒出根红线，细得像头发丝，往他的脚踝缠。他抬脚想躲，红线却像长了眼睛，瞬间缠上他的裤腿，往皮肤里钻，钻过的地方留下火烧般的疼，像被蚂蚁啃。
“滚开！”他抓起撬棍，想把红线挑断，棍尖刚碰到红线，突然“滋啦”一声冒起白烟，撬棍的铁头瞬间生锈，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像被虫蛀过。
泥娃娃的碎片突然开始蠕动，黏土块像活的虫子，往一起凑，凶宅试睡员0号档案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凶宅试睡员0号档案最新章节随便看！慢慢拼成个完整的人形。这次的泥脸不再模糊，五官清晰得可怕——是小雨的脸，黏土捏的眼睛里淌着黑泪，正对着他笑，嘴角咧开的弧度，和红裙娃娃一模一样。
“爸爸，带我走呀。”泥娃娃开口，声音软乎乎的，像小雨撒娇时的语气，可仔细听，尾音带着股陶瓷摩擦的尖细，“安安说，只要你留下，我就能永远有新玻璃珠玩了。”
林默的心脏像被攥住了。他猛地想起小雨的玻璃珠——那颗蓝色的，刻着“安”字的，现在还在302的浴缸里泡着。
泥娃娃的手突然变长，黏土手指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铁钳。他看见自己的皮肤正在被黏土侵蚀，手腕上的红痕（302黑发留下的）开始渗血，血珠滴在泥娃娃身上，立刻被吸收，黏土里冒出无数根细毛，白的，像婴儿的胎毛，往他的伤口里钻。
“老太太的纸条……”他突然想起什么，疯了似的掰开泥娃娃的身体。黏土裂开的地方，露出张泛黄的纸，是老太太歪歪扭扭的字迹：“用你的血，抹在娃娃的心脏位置，能破了这局。但记住，血不能是冷的，得带着你的念想。”
念想？林默摸向胸口，那里还留着小雨照片的温度。
泥娃娃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像指甲刮玻璃：“别信她！她是民国收容所的看守！她恨我爸爸偷了那些头发！”
它的脸开始扭曲，小雨的五官慢慢变成个老太婆的样子，皱纹里渗出黑血，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一滩，里面浮着根金色的头发——是小雨的头发，发梢还缠着点黑泥，和302浴缸里的一样。
林默的手在抖。他举起绿玻璃珠，珠子里映出最后的画面：老太太举着拐杖，往民国收容所的焚化炉里扔娃娃，每个娃娃的眼睛里都插着根针，而炉渣里，滚出颗蓝玻璃珠，上面刻着“安”字。
原来老太太也不是好人。
泥娃娃的黏土身体突然炸开，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每块碎片上都印着小雨的脸，张着嘴，无声地喊着“爸爸”。碎片落地的瞬间，变成无数只细小的手，往他的裤管里钻，爬过的皮肤留下红色的印记，像被指甲挠过。
阁楼传来“咚”的一声，像有什么重物掉了下来。
林默抬头，看见楼梯口的麻袋又立了起来，麻袋口敞开着，里面露出半截红裙，腐烂的布料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尖尖的，像陶瓷娃娃的手指，正慢慢往外伸。
离96小时结束，还有6小时。
他捡起地上的铁盒，里面的黑发突然缠上他的手指，黑得发蓝的发丝勒进皮肉，像要钻进骨头里。而那把锈剪刀，不知何时从阁楼滚了下来，正躺在麻袋旁边，刀刃上的血手印突然睁开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的心脏，那里的皮肤下，红线还在跳动，像个停不下来的秒表。
门外的风突然变大，卷着纸钱似的落叶打在窗户上，“啪嗒啪嗒”的，像有人在用指甲敲玻璃。林默往窗外看了一眼，晨光里，不知何时站满了小小的人影，都穿着红裙，个头和安安差不多，脸被阳光照得发白，看不清五官，只有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正对着他，一动不动。
泥娃娃最后的碎片，在地上拼出个歪歪扭扭的字：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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