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成了黏稠的、令人作呕的糖浆。
林九夜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源自胸腔内部的、轻柔的敲击,正顺着他的肋骨,一节一节地向上攀爬,最终停在了他的喉结处。
“咚。”
最后一下,如同宣判。
一种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他,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从他的身体内部,死死扼住了他的气管。
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
外面的“东西”,也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窘境。
“咯咯……咯咯咯……”
细碎的、欢快的痴笑声,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从修复室的各个角落汇聚而来,最终停在了他所藏身的这扇薄薄的卫生间门外。
门板上,开始传来“刺啦、刺啦”的、仿佛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
它们在外面。
另一个……在他里面。
前后夹击,十死无生!
林九夜的意识因为缺氧而开始模糊,视网膜上那张血色的“安全守则”,字迹也开始变得扭曲。
【规则一:从现在起,请时刻保持微笑。】
对,微笑!
在濒死的边缘,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疯狂地、近乎痉挛地,再次将自己的嘴角向上扯起。
他不知道这个动作,对体内的“东西”有没有用。
但他赌,这是他唯一的生机!
当那个扭曲的、被脸上裂痕撕扯得极其怪异的笑容,再次浮现在他脸上时——
奇迹发生了。
那只扼住他喉咙的无形之手,猛地松开了。
“呼——哈——”
林九夜像一条被扔回水里的鱼,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肺部传来火烧火燎的刺痛。
他活下来了。
体内的“东西”,似乎因为他遵守了“规则一”而暂时放过了他。
但门外的“东西”,显然没有这么好说话。
“砰!砰!砰!”
更加狂暴的撞门声响起,卫生间的门板剧烈地颤抖着,门框的合页己经开始变形。
它们被他刚才缺氧时的“不笑”状态彻底激怒了。
怎么办?
林九夜的大脑在劫后余生的剧痛中飞速运转。
他扫视着这间狭小的卫生间,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扇小小的、仅供通风用的气窗上。
气窗很高,而且很窄。
但,这是唯一的出路!
他不再犹豫,踩上马桶,用尽全力爬上洗手台。外面的撞门声己经变成了濒临破碎的巨响,他甚至能闻到一股从门缝里渗透进来的、混合着腐朽与糖果甜腻的恶心气味。
他用手肘狠狠砸碎了气窗的玻璃,顾不上被碎玻璃划破手臂,狼狈地、手脚并用地从那狭小的窗口钻了出去。
窗外是博物馆的后巷,三层楼的高度,足以摔断他的腿。
但他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根紧贴着墙壁、早己锈迹斑斑的燃气管道。
他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死死地抱住了那根冰冷的管道!
“轰隆!”
就在他跳出去的瞬间,卫生间的门被彻底撞碎,无数道黑影夹杂着疯狂的笑声,一拥而入。
林九夜不敢回头,他像一只壁虎,用尽全身的力气,顺着管道手脚并用地向下滑去。粗糙的铁锈磨破了他的手掌和裤子,但他感觉不到疼痛,求生的肾上腺素己经淹没了一切。
双脚落地的一瞬间,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但他立刻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向巷口。
当他冲出小巷,来到江城最繁华的中山路上时,他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钉在了原地。
这里……己经变成了地狱。
整条宽阔的马路上,空无一辆车,却游荡着数不清的人影。
那些人影,动作僵硬,姿态扭曲,无一例外地,都保持着那种嘴角咧到耳根的、诡异的痴笑。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群提线的木偶,在为某个看不见的神明,表演着一场盛大的、无声的默剧。
血月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在地面上交织成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
突然,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年轻女孩,从街角的商场里哭喊着跑了出来。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儿啊!我好怕!”
女孩的哭声,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街道上所有游荡的“笑尸”,在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
它们缓缓地、僵硬地,转动自己的脖子,上百张一模一样的、诡异的笑脸,齐刷刷地“看”向了那个哭泣的女孩。
女孩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呆住了,连哭都忘了。
下一秒。
所有的笑尸,迈开了脚步。
它们起初走得很慢,但越来越快,最终变成了疯狂的、毫无章法的冲刺!它们从西面八方,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朝着那个女孩,那个唯一的“不和谐音符”,蜂拥而去!
“不……不要过来!”
女孩最后的尖叫声,被瞬间淹没。
紧接着,那片人潮之中,便传出了令人牙酸的、骨头被嚼碎般的“咔嚓”声,以及分食血肉的恐怖声响。
林九夜躲在巷口的阴影里,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胃里翻江倒海。
他亲眼见证了。
哭的人,会死。
这不仅仅是博物馆的规则,这是这座城市、甚至这个世界的铁律。
就在那群笑尸分食完它们的“猎物”,准备重新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时,一个不寻常的景象,吸引了林九夜的全部注意力。
在街道的尽头,一个同样穿着白色裙子的身影,正缓缓地、逆着尸群的方向,朝这边走来。
她没有笑。
但她也没有哭。
她的表情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更诡异的是,血月的光华似乎在她身上发生了某种偏折,让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肉眼可见的朦胧光晕。那些狂暴的笑尸,在经过她身边时,竟会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避让”动作,仿佛是在躲避着某种它们天生畏惧的东西。
她就像一个幽灵,一个不属于任何规则的“变数”。
她的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是个孕妇。
她一边走,一边低着头,口中轻轻地、无意识地哼唱着什么。
那不成调的、断断续续的旋律,顺着死寂的夜风,飘进了林九夜的耳朵里。
是那首他无比熟悉的、江城的童谣。
但歌词,却和他在电话里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红月亮,挂天边,”
“……好宝宝,要听话,”
“……不许哭,也别笑,”
“……跟着阿妈,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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