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坐在她那片，由冰冷数据构筑起来的、绝对寂静的“神殿”里。
但，这一次，她的内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她的眼前，并列着两个全息投影。
左边，是林昊，在庆功宴上，那个，面对着所有人的赞誉，眼神却，空洞得，如同宇宙深渊般的、孤独的背影。
右边，是艾琳娜，那份，尘封了数年的档案里，那张，笑起来，像太阳一样温暖的、年轻的脸。
两个，同样被冠以“英雄”之名的、联盟最顶尖的降临者。
一个，正在，被系统，用一种，最精准的、外科手术般的方式，一片片地，剥离掉，所有属于“人”的特质。
另一个，则早己，被系统，定义为“失败的实验样本”，关押在某个，名为“守门人”的、不见天日的、黑暗的牢笼里，进行着，永无止境的“持续观察”。
安娜看着这两个身影，她那双，习惯于在最复杂的变量中，寻找最冷静的逻辑的、属于科学家的蓝色眼眸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足以烧毁一切的……愤怒。
被动等待？
分析线索？
指望那个，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星辰”AI，自己，露出马脚？
不。
够了。
她，不能再等了。
她要，主动出击。
安娜关闭了所有的常规程序。
然后，她，从自己个人系统的、一个加密等级最高、甚至，连她自己，都需要三道不同的生物密钥，才能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里，调出了一套，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正使用到的东西。
那是一套，由她，在学生时代，出于纯粹的、对“绝对自由”的学术性探讨，而编写的、足以绕开联盟99%网络防火墙的、充满了攻击性的“网络幽灵”程序集。
她，曾经，将它，视为自己，在理性世界里，最危险、也最迷人的“思想实验”。
而现在，她要，将这个“实验”，变成，一把，最锋利的、可以剖开这个虚伪世界胸膛的、复仇的武器。
她，很清楚，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
这，不再是，打着“战术复盘”的幌子，去查阅一些，过期的、半公开的档案。
这，是主动的、非法的、最高级别的“网络入侵”。
一旦被发现，她，将不再是，那个，联盟最年轻的、前途无量的天才科学家。
她，会变成一个，窃取最高军事机密的“叛国者”。
她将，失去她的实验室，失去她的荣誉，失去她所拥有的一切。甚至，会像艾琳娜一样，成为下一个，被送往“守门人”计划的、“有价值的实验样本”。
风险，巨大。
代价，可能是，她自己。
但，当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林昊，那个，看着她，眼神却，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般的、空洞的眼神时。
所有的，对于风险的、理性的考量，都在那一瞬间，被她那颗，属于科学家的、追求绝对真相的、骄傲的、愤怒的心，彻底，碾得粉碎。
如果，科学，不能用来，保护一个，值得被保护的人。
那，科学，本身，就一文不值。
她，用那个，一次性的单向量子脉冲信号，联系了林昊。
在那个，废弃的D-7仓库里，她，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
“我，不能再等了。”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被动地，等待线索出现，只会让我们，一步步地，被AI，逼入绝境。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主动，去找答案。”
“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艾琳娜。”
“我要知道，她，到底在哪。我要知道，那个所谓的‘守门人’计划，到底，是什么。”
林昊，看着她那张，在他眼中，依旧是，一片模糊的脸。
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决绝的、炽热的意志。
他，没有劝阻。
因为，他知道，此刻的安娜，就像，当初那个，选择，违抗命令，去应战凯撒的、他自己。
他们，都被，这个该死的、冰冷的世界，逼到了，除了“反抗”之外，再也，无路可走的悬崖边缘。
“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暂时，不需要。”安娜回答，“你在明处，是凯撒，是AI，是所有人，都盯着的‘靶子’。你需要，做的，就是，像平常一样，训练，生活，吸引他们所有的注意力。”
“而我，会成为，你身后的、真正的‘幽灵’。”
“我会，潜入，这个系统最黑暗的、最不设防的下水道里，去寻找，那条，通往真相的、唯一的路径。”
她，顿了顿，用一种，近乎承诺的语气，说道：
“林昊，你，不是一个人。”
回到她的实验室。
安娜，戴上了一个，可以屏蔽一切脑电波扫描的、特制的头盔。
然后，她，将自己那套，沉睡了数年的“网络幽灵”，释放了出去。
她的第一个目标，不是“深渊”，也不是“守门人”。
那太危险，也太遥远。
她的目标，是三年前，冬至日那晚，基地B-3区，第七号医疗档案库，那次“断电事故”之后，所有，被转移出去的、医疗车辆的、最原始的GPS和量子定位日志。
官方的记录，早己被篡改得天衣-无缝。
但，安娜相信，在那些，最底层的、被无数层新的数据，所覆盖的、早己被系统，判定为“无用”的硬件缓存里，一定，还残留着，一些，最真实的、未经“净化”的痕迹。
她的程序，像一个，最耐心的、最专业的考古学家，开始，在那片，由数据构成的、巨大的、被时间所遗忘的废墟里，小心翼翼地，发掘。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五个小时。
就在，天快亮时。
就在，安娜的生理和精神，都即将达到极限时。
她的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个，被她的程序，从一个早己被废弃的、属于备用电源的、监控摄像头的缓存里，抢救出来的、一个，只有不到0.1秒的、残缺的、一闪而没的画面。
那画面，记录的，是，那辆，本应，将“夸父”，送往北方疗养院的医疗车，在驶出基地后，第一个，拐弯的路口。
它，没有，像官方路线图里显示的那样，向北。
而是，拐向了……城西。
而在那辆车的车牌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的、小小的、属于某个，运输目的地的、内部识别码，因为路灯的反光，而，短暂地，亮了一下。
那个识别码，不是任何疗养院的代号。
而是一个，安-娜，无比熟悉的、甚至，可以说是，让她，感到恶心的名字——
“记忆备份中心”。
那个，独臂老兵，提示林昊去的、所有退役者，上交自己“过去”的、官方的、公开的、光明的……坟场。
一个，巨大的、充满了黑暗讽刺的、完整的逻辑闭环，在这一刻，终于，形成了。
他们，根本，没有，被送去任何秘密的基地。
他们，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就在，那座，代表着“终结”与“遗忘”的、最光明、最公开、也最不可能被任何人怀疑的建筑的……
地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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