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叼着烟，斜着眼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
一身崭新的军装穿得笔挺，像是刚从裁缝铺里出来，脸上架着副黑框眼镜，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墨水味。
跟自己手下这帮浑身汗臭火药味的泥腿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新来的政委？赵刚？”
李云龙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燎得他眼睛微微眯起。
“俺瞅着你这模样，不像个打仗的，倒像个教书先生。”
赵刚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但还是保持着军人的姿态。
“报告李团长，我毕业于燕京大学，来部队之前，确实做过学生工作。”
“燕京大学？”
李云龙嗤笑一声，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碾了碾。
“好家伙，喝过洋墨水的知识分子。怪不得，说话都文绉绉的。”
他压根没把这个新政委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政委这种角色，就是来给他念文件、管生活、拖后腿的。
尤其还是个学生娃出身的政委。
然而，赵刚的目光却越过了李云龙，落在了那些正在开拔的战士们身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战士们身上背着的，不再是五花八门的“万国造”，更不是锈迹斑斑的老套筒。
而是一支支泛着幽蓝光泽，崭新出厂的中正式步枪。
队伍里，还有战士背着德式望远镜，那精良的做工，绝不是寻常部队能有的。
整个独立团的精气神，跟他来路上听说的那个“叫花子团”，判若两团。
这哪里是被服厂厂长带出来的部队？
这分明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精锐！
“李团长！”
赵刚的语气瞬间严肃起来，他转过身，正视着李云-龙。
“我注意到部队的装备……非常精良。我想请问，这批武器的来源，团里有向上级报备吗？”
“这不符合纪律！”
李云龙最烦听到的就是“纪律”这两个字。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报备？老子打鬼子，还要跟谁报备？赵政委，你刚来，不懂我们独立团的规矩。”
“能打赢鬼子的枪，就是好枪！能让弟兄们活命的，就是天大的纪律！”
赵刚的脸色沉了下来。
“李团长！这不是规矩问题，这是原则问题！来路不明的武器，存在巨大的政治风险！万一是……”
“万一是你娘的腿！”
李云龙猛地一挥手，粗暴地打断了他。
“你个白面书生懂个屁！战场上，子弹可不认你是什么原则！老子告诉你，有奶便是娘！有枪就是王！”
他看着赵刚那副坚持原则的“书呆子”样，心里一阵火大。
他决定要好好“教育教育”这个新搭档，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打仗。
李云龙转身走进屋里，再出来时，手里提着那个精致的楠木长条箱。
“啪”的一声，他将箱子扔在赵刚面前的桌子上，打开了箱盖。
那支带着光学瞄准镜的毛瑟98k狙击步枪，静静地躺在红色天鹅绒上，枪身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来！”
李云龙一把将枪抄起来，粗鲁地塞进赵刚怀里。
“赵政委，别光动嘴皮子。也让你闻闻火药味，见识见识真家伙！”
他轻蔑地拍了拍赵刚的肩膀。
“会使这个玩意儿吗？拿着，可别走了火，伤着自个儿的金贵身子！”
周围几个还没出发的警卫员和老兵，都发出了低低的哄笑声。
他们都等着看这个白面政委出洋相。
然而，赵刚的反应，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和窘迫。
他只是平静地接过那支沉重的步枪，左手托住枪身，右手熟练地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弹仓，又将枪栓复位。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
然后，他将眼睛凑到了瞄准镜前，微微转动着校准旋钮。
“好枪。”
赵刚开口了，声音依旧平静。
“德国毛瑟98k，枪机系统堪称经典。这具瞄准镜，应该是蔡司的，西倍镜，如果校准得当，有效射程可以轻松超过八百米。”
他抬起头，透过镜片看着李云龙。
“李团长，你这支枪，可不是寻常路子能搞到的。”
周围的哄笑声戛然而生。
李云龙脸上的讥笑，也僵住了。
他身边的老兵们，一个个张大了嘴，看着赵刚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这……这还是那个文绉绉的书生吗？
他怎么对枪械这么了解？
李云龙心里咯噔一下，他感觉自己好像看走了眼。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口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打响了！”
李云龙脸色一变，也顾不上跟赵刚斗嘴了。
他一把抢过旁边警卫员的望远镜，奔上团部旁的一个小高坡。
赵刚也提着那支98k，快步跟了上去。
望远镜里，张大彪的一营己经和日军观摩团的护卫队交上了火。
五百支新枪同时开火，火力密度前所未有，打得鬼子一时抬不起头。
但日军的精锐毕竟是精锐，在短暂的慌乱后，迅速展开了队形。
几挺歪把子机枪找到了位置，开始疯狂扫射，压得一营的战士们只能躲在掩体后面。
一个穿着佐官军服，腰挎指挥刀的鬼子军官，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举着望远镜，正在冷静地观察着一营的阵地。
他距离战场足有七八百米，完全在一营的有效射程之外。
他身边的掷弹筒手，己经开始根据他的指挥，调整射击诸元。
“他娘的！”
李云龙看得清清楚楚，急得破口大骂。
“那个就是鬼子的指挥官！干掉他，鬼子的指挥就乱了！可咱们的枪够不着啊！”
他眼睁睁地看着几发榴弹落在一营的阵地前沿，炸起一团团烟尘。
虽然没造成伤亡，但这样下去，一营的佯攻很快就会被识破，甚至会陷入被动。
李云龙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自己长了双翅膀飞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李团长，让我试试。”
李云龙猛地回头，看到赵刚正单膝跪地，将那支98k稳稳地架在一块岩石上。
他的表情专注而冷静，眼神锐利得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李云龙愣住了。
“你？你行吗？这可是八百米外！”
“试试看。”
赵刚没有多说，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他的呼吸之间安静了下来。
他的眼睛透过瞄准镜，牢牢锁定了那个鬼子指挥官。
十字准星的中心，对准了那颗戴着军帽的脑袋。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李云龙举着望远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赵刚的手指，轻轻地、稳定地扣在了扳机上。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嘈杂的战场。
声音并不响亮，甚至有些单薄。
但在李云龙的望远镜视野里。
那个正在发号施令的日军佐官，他的脑袋，就像一个被重锤砸烂的西瓜，“嘭”的一下，猛地炸开！
红的、白的，混杂着飞起的军帽，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腥的弧线。
那个不可一世的指挥官，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整个战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日军阵地上，所有的鬼子都傻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具无头的尸体，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独立团这边，李云龙也傻了。
他嘴巴张得老大，手里的望远镜差点掉在地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八百米外！
一枪爆头！
这个……这个他娘的白面书生……
是个神枪手？！
死寂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
李云龙最先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般的狂喜和兴奋！
他一把抢过赵刚手里的望远镜，再次看向日军阵地。
鬼子指挥系统己经彻底瘫痪，成了一群没头的苍蝇，乱作一团！
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好！好样的！赵刚！你他娘的真是个宝贝！”
李云龙兴奋地一把拍在赵刚的肩膀上，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拍个趔趄。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山下嘶声大吼，声音因为极度的亢奋而变得嘶哑扭曲。
“机会来了！全军出击！”
“给老子碾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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