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伟的凝望
丁伟的办公室在西山指挥中心的最高层。
这里没有一张纸。
没有文件柜，没有笔筒，甚至没有日历。
房间正中，是一张巨大的圆形会议桌，桌面漆黑如墨，光滑得像一面不起波澜的湖水。除此以外，西壁空空。
丁伟背着手，围着这张奇怪的桌子转了两圈。
他看不懂。
这东西是顾卫国半小时前派人安装的，只说让他等。
“搞什么名堂？”
丁伟嘀咕了一句，他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办公室的门无声地滑开。
顾卫国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状的控制器。
“老帅，久等了。”
“你小子，这是给我弄了个什么新式沙盘？”丁伟的语气里带着好奇。
顾卫国笑了笑，没解释。
他按下了控制器上的一个按钮。
嗡——
一声轻微的低鸣。
房间的灯光瞬间暗了下来，天花板上几个不起眼的嵌入式装置亮起。数道光束精准地投射在黑色圆桌的中央，一个蔚蓝色的星球，在桌面上缓缓旋转起来。
光影的细节惊人，连云层的飘动，海洋反射着光芒的波纹都清晰可见。
丁伟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他走上前，俯下身，几乎要把脸贴在桌面上。
“这是……地球？”
“一个实时动态模型。”顾卫国说。
他再次在控制器上划过。
以圆桌上的地球模型为中心，整个办公室的墙壁和天花板，瞬间变成了深邃的宇宙。成千上万个移动的光点亮起，密密麻麻，像一片环绕着星球的星尘，将他们二人包裹其中。
这些光点，按照各自不同的轨道，一刻不停地在黑暗的“宇宙”中飞行。
丁伟的眉头皱了起来。
“老弟，这些亮点是什么？敌人的飞机？”
“是卫星。”
顾卫国回答。
“我们和敌人，在过去几十年里打上天的所有卫星。”
“天上的……眼睛。”
顾卫国的手指在控制器上轻轻一点。
墙壁上，其中一个光点被高亮标出，随即投射出一道锥形的光束，精准地笼罩在桌面地球模型的某片大陆上。那片大陆的地形，被瞬间放大，清晰得能看见山脉的走向和城市的轮廓。
“这是侦察卫星。”
他又切换了另一个光点。
“这是通讯卫星。”
桌面上，一条模拟的光线从大陆的一端发出，射向墙壁上的对应卫星，再由卫星反射到大陆的另一端。
“这是导航卫星。”
地面模型上，一个移动的红色小点，其经纬度坐标被实时显示在旁边。
丁伟看明白了。
他脸上的好奇，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所取代。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顾卫国，一字一句地说道：
“控制了这些东西……”
“就等于废了敌人的眼睛、耳朵和嘴巴！”
“在战场上，他们会变成瞎子和聋子！”
顾卫国点了点头。
“没错。”
丁伟却没有停下。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眼神越来越亮，亮得有些吓人。
他突然问了一个让顾卫国都有些意外的问题。
“既然能往天上放眼睛，那能不能……放拳头？”
他伸出手指，指着桌面上那个蔚蓝色的星球模型，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从这个地方看下去……”
“地面上的一切，不都是活靶子吗？！”
“什么工事，什么掩体，还有什么用？！”
“躲到地下一百米都没用！只要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顾卫国看着丁伟，眼神里充满了赞许。
他果然没找错人。
这位军事天才的思维，己经超越了这个时代所有的人。
“老帅，请看。”
顾卫国没有首接回答，而是再次按下了控制器。
整个房间的投影画面变了。
视角被拉到了极高的轨道上，墙壁上是无尽的星空，而脚下的圆桌，则变成了从太空俯瞰的地球。
一根约十米长的钨金属棒，在一座无形的轨道空间站上被弹出。
它没有喷射火焰，没有任何声音。
它只是在引力的作用下，开始朝着下方那颗蔚蓝色的星球，无声地坠落。
在投影中，它像一颗流星，速度越来越快，与大气层摩擦，燃起一团白炽的光。
如同一柄来自天神的标枪。
最终，它精准地击中了地面模型上一座模拟的导弹发射基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圈肉眼可见的白色冲击波，呈圆形在桌面的地图上扩散开来。
冲击波过后，那座坚固的地下基地，连同它周围一平方公里内的所有东西，都在投影上被彻底抹去。
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边缘光滑的黑色圆坑。
整个演示过程，安静得可怕。
丁伟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桌面上那个毁灭性的画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不是核武器。
那只是纯粹的，依靠速度和质量，从天而降的暴力。
一种无法防御，无法拦截，无法预测的，终极的物理打击。
许久。
丁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顾卫国。
“制空权？”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不……”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他猛地转头，看向顾卫国，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全新的词。
“这是……制天权！”
“制天权！”
他说完，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品味这三个字所蕴含的，颠覆一切的力量。
“谁掌握了太空，谁就掌握了这颗星球的命运！”
“所有的陆军，所有的海军，所有的空军，在‘制天权’面前，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顾卫国笑了。
“我果然没找错人。”
丁伟却没有笑。
他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脚步越来越快。
他的大脑里，仿佛有无数场未来的战争在同时推演。
“不行！我们的军队体系，必须全部推倒重来！”
“要成立一支全新的部队，天军！专门为了在太空中作战的部队！”
“我们需要新的战舰，能在太空中航行的战舰！我们需要新的战士，能在失重环境下战斗的战士！”
“我们的国防战略，我们的工业布局，我们的教育体系……所有的一切，都要为‘制天权’服务！”
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处在一种极度的亢奋之中。
他看着顾卫国，眼神复杂。
有兴奋，有激动，也有一丝属于旧时代军人的怅然。
他知道，从他看懂那个画面的那一刻起，他和李云龙、孔捷那一代人所熟悉的一切战争模式，都彻底结束了。
一个全新的，更加残酷，也更加宏大的战争时代，即将到来。
丁伟沉默了很久。
他走到窗边，看着西山傍晚的落日，那轮红日，像极了他和战友们逝去的青春。
“老弟。”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很平静。
“在这一切开始之前……”
“我想见见那两个老家伙。”
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咱们晋西北铁三角，很久没在一起好好喝顿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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