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那句“老子要打县城”，像一挂点燃的炮仗，扔进了指挥所这个火药桶里。
“轰！”
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行军桌。
桌上的沙盘、地图、茶碗，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死死地瞪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都他娘的聋了吗！”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传我命令！全团紧急集合！一营、二营、三营、炮营、警卫排、骑兵连！所有能喘气的，都给老子抄上家伙！”
“目标，平安县城！”
他的声音，嘶哑，狂暴，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
警卫排的战士们，被这股滔天的杀气骇得面无人色，一个个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团长。
那不是一个指挥官。
那是一头被触碰了逆鳞，彻底暴怒的雄狮！
“老李！”
赵刚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他刚从外面安抚完战士们的情绪，就听到了这道足以掀翻天的命令。
他一把抓住李云long的手臂，那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像铁块。
“你疯了！你冷静点！”
“冷静？”
李云龙猛地回头，那眼神看得赵刚心里一寒。
“我冷静不了！我李云龙的女人，现在在鬼子手上！你他娘的让老子怎么冷静！”
他用力一甩，竟将赵刚甩得一个趔趄。
“我告诉你赵刚！今天这平安县城，我打定了！谁也别想拦着我！”
“这是敌人的陷阱！”赵刚稳住身形，也上了火气，冲着他吼了回去，“鬼子抓走秀芹同志，就是为了引你这条大鱼上钩！你现在带部队去，是去救人，还是去送死！”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云龙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青筋从脖子一首爆到额角。
“我李云龙在晋西北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鬼子都欺负到老子头上拉屎了！我连个屁都不敢放，我还算什么男人！”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句一句地，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传出去，我李云龙手下的兵，还怎么抬头做人！他们会说，咱们独立团的团长，是个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孬种！”
“这是两码事！”
赵刚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我们是革命军人！不是土匪！个人恩怨，不能凌驾于部队的安危之上！你不能拿全团几千个战士的命，去为你一个人赌气！”
“赌气？”
李云龍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好！就算老子是赌气！”
他一步一步逼近赵刚，那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山崩地裂般的压迫感。
“我告诉你赵刚！我今天就是要赌这一把！就算把整个独立团都打光了！我也要救出秀芹！我也要他娘的，拿下平安县城！”
“你……你这是胡闹！”
“我就是胡闹！”
李云龙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了赵刚的脸上。
“老子当年参加革命，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不受别人的欺负！现在鬼子欺负到我头上了，我连还手都不敢，那我这革命，不是白干了吗！”
指挥所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干部和战士，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两位最高指挥官，进行着独立团成立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这己经不是战术分歧了。
这是两种信念，两种世界观的猛烈碰撞！
魏和尚提着那把刚到手的武士刀，站在门口，急得抓耳挠腮，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想帮团长，可他也觉得政委说得有道理。
“李云龙！”
赵刚彻底失望了，他退后一步，眼神里带着痛心。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一个没有理智，没有大局观的人！为了一个女人，你要葬送整个独立团吗？”
“女人？”
李云龙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缝。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指着赵刚的鼻子。
“赵刚，我敬你是政委，是读书人。但你他娘的，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秀芹，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是咱们妇救会的主任！她是为了掩护乡亲们才被抓的！她也是我们的同志！我们的战友！”
“你身为政委，你的同志被抓了，你不想着去救，反倒在这里跟老子讲什么狗屁大局观！”
“你……”
赵刚被他这番歪理，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强词夺理！你这是拿全团的命运，去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豪赌！”
“有没有胜算，不打怎么知道！”
李云龙不再跟他废话，猛地转身，对着门口的警卫员吼道。
“传令兵！给老子去传令！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部队在打谷场集合！谁晚到一分钟，军法处置！”
“不准去！”
赵刚也吼了出来，他挡在了门口，张开双臂。
“李云龙！今天只要我还在这里，你就别想下达这个命令！”
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到了冰点。
李云龙缓缓地，转过身。
他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赵刚，那张黑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骇人的平静。
他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了那把楚云飞刚送的，崭新的勃朗宁手枪。
“咔嚓。”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死寂的指挥所里，清晰得刺耳。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赵刚。
“赵刚，我最后说一遍。”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恐惧。
“让开。”
赵刚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看着李云龙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知道，李云龙不是在开玩笑。
这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真的会开枪。
“老李……”赵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你不能这么做……我们是同志，是兄弟……”
“在战场上，只有命令。”
李云龙打断了他，声音冷得像冰。
“从现在起，我才是独立团的最高指挥官！我的命令，就是一切！”
他往前踏了一步，枪口几乎要顶到赵刚的胸口。
“谁敢阻拦，老子就毙了谁！”
整个指挥所，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
团长，要枪毙政委？
独立团的天，要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
一个平静，却异常有力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团长，先冷静一下。”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人，要救。”
“但仗，不是这么打的。”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顾卫国，不知什么时候，己经站在了门口。
他脸上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
只有一片深邃的，让人心安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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