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卫国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铁钳，死死扼住了指挥所里那股即将爆炸的狂暴气息。
李云龙那只握着勃朗宁的手，青筋毕露，微微颤抖。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充血的眼睛，像两团燃烧的炭火，死死地钉在了顾卫国的脸上。
“你？”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你有什么办法？”
顾卫国没有理会那黑洞洞的枪口，径首从李云龙和赵刚之间走了过去。
他走到那张被踹翻的桌子旁，弯腰，将那面摔在地上的沙盘，重新扶了起来，摆正。
整个过程，不紧不慢。
屋子里，只听得到李云龙粗重的喘息声。
“团长。”
顾卫国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着李云龙那要杀人的眼神。
“你现在带着全团的人去撞平安县城的城墙，就算拿人命把城墙撞开了，秀芹嫂子也早就被鬼子撕票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那不叫救人，那叫陪葬。”
“那你说怎么办！”李云龙的怒火再次被点燃，“眼睁睁看着？让全天下的爷们儿戳我李云龙的脊梁骨？”
“给我一天时间。”
顾卫国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就一天。”
“一天？”李云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一天？等你的办法来了，黄花菜都凉了！老子的女人都让鬼子剁了！”
“一天之后。”
顾卫国看着他，语气斩钉截铁。
“我保证，秀芹嫂子，完好无损地回来。”
“平安县城，我也给你端了。”
“而且，咱们的伤亡……”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不会超过一个排。”
此话一出，整个指挥所，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赵刚那张因愤怒和焦急而涨红的脸，此刻写满了错愕。
魏和尚张大了嘴巴，手里的武士刀差点掉在地上。
伤亡不超过一个排，端掉一座有鬼子一个联队驻守的县城？
这不是打仗。
这是神话！
李云龙也愣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顾卫国，那双野兽般的眼睛里，疯狂的怒火正在与一种巨大的困惑和震惊交织、碰撞。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
那门从天而降的意大利炮。
魏和尚身上那件刀枪不入的“宝甲”。
还有那能炸出漫天钢珠，让山本特工队尸骨无存的诡异铁疙瘩。
这个年轻人，一次又一次地，用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创造着不可能的奇迹。
他握着枪的手，终于，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
“好！”
李云龙咬着牙，像是从后槽牙里挤出这两个字。
“老子就他娘的再信你一回！”
他收起枪，插回腰间，指着顾卫国的鼻子。
“一天！从现在开始算！”
“要是到时候，你拿不出个屁来，或者秀芹有个三长两短……”
他的声音，阴森得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寒气。
“老子连你一块毙了！”
说完，他猛地一转身，像一头受伤的猛虎，大步流星地冲出了指挥所，留下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
顾卫国没有浪费一秒钟。
他简单地向赵刚交代了几句，让他无论如何要稳住李云龙和部队的情绪，然后便一头扎进了那间作为时空通道的超市仓库。
门关上的瞬间，光影变幻。
昏暗油灯下的土坯房，瞬间变成了灯火通明，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巨大空间。
“时空战略指挥部”。
巨大的全息投影沙盘悬浮在半空中，无数穿着笔挺军装的参谋人员正在各自的岗位上飞速忙碌着。
“报告！‘昆仑’归队！”
顾卫国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最高指挥层的注意。
一名肩扛将星，面容威严的老者快步走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
“报告秦将军！”顾卫国一个立正，语速飞快，“出现紧急事态！目标人物的亲属被日军俘虏，扣押在日军重兵把守的平安县城。目标人物情绪失控，准备发动自杀式总攻。我需要立刻启动‘天罚’预案！”
秦将军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人质救援，外加坚固据点攻坚战？”
“是！”顾卫国沉声道，“常规作战模式，我方伤亡会极其惨重，且人质生还希望渺茫。这是检验‘外科手术式’打击理念，并对目标世界进行一次深度战略威慑的绝佳机会！”
秦将军没有丝毫犹豫。
他走到指挥台前，按下了红色的通讯按钮。
“接最高指挥中心。”
他的声音，沉稳而又决断。
“‘天罚’行动，请求授权，立即执行！”
通讯器那头，只沉默了三秒钟。
一个更加威严的声音传来。
“授权。”
“行动！”秦将军放下通讯器，转身看向顾卫国，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期许。
“‘昆仑’，从现在起，你拥有战区最高火力申请权限！两架‘天剑’无人攻击机，己经升空待命。去吧，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天罚！”
一名技术军官快步上前，将一个加固的军用战术平板，郑重地交到了顾卫国手中。
“‘昆仑一号’，这是你的战场终端，加密卫星链路，实时图传。记住你的呼号，你是那片天空唯一的眼睛，也是唯一的裁决者！”
顾卫国接过平板，那冰冷的金属质感，带着一股沉甸甸的使命。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再次走进了那扇连接着两个世界的门。
……
当顾卫国再次回到独立团指挥所时，时间仅仅过去了半个小时。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李云龙像一头困兽，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响。
赵刚坐在一旁，眉头紧锁，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凉茶。
看到顾卫国进来，李云龙猛地停住脚步，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怎么样了？你那个南洋表舅，又给你托梦送宝贝来了？”
他的话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
顾卫国没有回答。
他走到屋子中央唯一一张还算平整的桌子前，将上面的杂物扫开，然后，郑重地，将那个黑色的战术平板，放在了桌面上。
“团长，政委，都过来。”
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心安的魔力。
“别急。”
“在动手之前，我们先从上帝的视角，看一场戏。”
说着，他按下了平板侧面的一个按钮。
“嗡……”
平板的屏幕，亮了起来。
经过短暂的雪花闪烁和一行行飞速滚动的代码之后，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猛地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赵刚好奇地凑了过来。
李云龙也皱着眉，探过了脑袋。
下一秒。
两个人的呼吸，同时停滞了。
屏幕上，是一座城市的俯瞰图。
灰色的城墙，蛛网般的街道，如同火柴盒一样的房屋。
城墙的垛口后面，甚至能看到一个个米粒大小的黑点，正在来回移动。
那是……那是鬼子的巡逻兵！
李云龙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活了半辈子，打遍晋西北，看过的地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地图”！
这地图，是活的！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屏幕上那座最显眼的，如同乌龟壳一样的建筑。
“这……这是平安县城的……城楼子？”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变得尖利而又扭曲。
“兄弟……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千里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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