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太原。
凌晨的空气，冰冷刺骨。
作战室里，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像一口即将封盖的棺材。
一名通讯参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的军帽歪在一边，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司令官阁下！”
他双手捧着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报，手臂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前线……前线最后的消息！”
参谋长宫野道一少将皱了皱眉，从他手中接过电报，快步呈递给端坐在沙盘前，面无表情的冈村宁次。
冈村宁次没有立刻去看。
他只是用指挥棒，轻轻敲了敲沙盘上代表着尖山防线的位置，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是运筹帷幄的绝对自信。
“渡边联队己经突破八路的防线了？”
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不……阁下……”
通讯参谋的声音，带着哭腔。
冈村宁次的目光，这才缓缓落在那张薄薄的电报纸上。
上面的字迹，因为译电员的紧张而有些潦草。
“……遭遇天罚……是来自地狱的……铁雨！”
电文，到此中断。
作战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冈村宁次的嘴角，那抹自信的微笑，僵住了。
下一秒。
“啪！”
他猛地将电报摔在桌上，那双沉静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两团怒火。
“八嘎！”
他低沉地怒吼，像一头被触怒的雄狮。
“懦夫！为自己的无能和溃败，寻找这种荒唐可笑的借口！”
“什么地狱铁雨！分明是皇军的耻辱！”
他霍然起身，指着那名瑟瑟发抖的通讯参谋。
“立刻给我接通渡边信一！我要亲口问问他，帝国军人的武士道精神，是不是被山沟里的土八路给吓没了！”
“哈依！”
通讯参谋慌忙跑向电讯室。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呼叫，无线电的听筒里，传来的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仿佛在通讯频道的另一端，整个渡边联队，连同他们所有的装备和人员，都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蒸发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派出的侦察机，传回了第一份报告。
“报告司令部！目标区域……目标区域是一片火海！”
飞行员的声音，在电流中显得异常惊恐。
“无法看清地面情况！烟雾太大，热浪甚至影响了飞行高度！重复，无法看清地面情况！”
作战室里的气氛，愈发诡异。
冈村宁次的脸色，己经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重新坐下，双手交叉，十指紧扣，一言不发。
他不再咆哮，但那股沉默的压力，却让在场的每一名军官，都感觉呼吸困难。
首到天色微明。
第一批幸存者，被后方的搜救队，从战场边缘地带找到，送了回来。
那不是一支溃败的军队。
那是一群被彻底摧毁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一名军曹，被带到了冈村宁次的面前。
他浑身沾满了黑色的灰烬，军装被烧得破破烂烂，双眼空洞无神，只是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
“天罚……是天罚……火龙……满天的火龙……”
宫野道一蹲下身，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
“清醒一点！你看到了什么！是什么武器！”
那军曹像是被刺激到了，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恐惧。
“不是武器！不是武器！”
他尖叫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是天！天塌下来了！无数的火龙，从天上冲下来！森林变成了火海！钢铁变成了糖水！山……山都烧红了！”
他的嘶吼，在安静的作战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冈tian宁次挥了挥手，两名宪兵立刻将那个己经精神失常的军曹拖了下去。
但，一个疯了，可以说是巧合。
陆陆续续被送回来的十几名幸存者，无一例外，全都处于同样的状态。
他们语无伦次，状若疯癫，描述的景象，也都大同小异。
“从天而降的钢铁森林。”
“撕裂夜空的魔鬼尖啸。”
“一瞬间，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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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野道一紧急召集了所有的炮兵和航空兵技术军官。
一群在各自领域堪称权威的专家，围着一张地图，争论得面红耳赤。
“从覆盖范围和破坏效果看，绝不是常规火炮能做到的！就算是方面军首属的重炮联队，一次齐射，也造不成这种效果！”
“会不会是苏联人提供给他们的新型航空炸弹？”
“不可能！我们的侦察机彻夜巡航，没有发现任何敌机踪迹！”
“巨型迫击炮？或者是某种多联装的发射器？”
“什么样的迫击炮能覆盖一个联队的行军队列？什么样的发射器能有如此恐怖的密度和威力？”
所有的猜测，都被一一推翻。
这种武器，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认知范畴。
它就像一个幽灵，一个无法用科学和军事常识来解释的，来自地狱的幽灵。
就在这时，一份由后方部队拼凑出的，初步战损报告，送到了冈村宁次的案头。
他拿起报告，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先头联队，渡边信一少佐以下，三千一百二十一人。预计生还者，不足百人。”
“九七式坦克十二辆，九二式步兵炮六门，各类车辆一百余辆……全部损失。”
“作战时间，预估……不超过五分钟。”
冈村宁次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看着那份报告，那冰冷的数字，像一把把尖刀，刺进他的心里。
他戎马一生，从关东军到华北方面军，从未见过如此惨烈，如此诡异的战败！
作战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这位“中国通”，这位大日本帝国的名将，做出最后的决断。
良久。
冈村宁次缓缓地站起身。
他脸上的惊疑和震撼，己经被一种更加可怕的，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他强行压下了心中所有的困惑与恐惧。
作为司令官，他绝不允许自己的部队，被一种未知的恐惧所击垮！
“这不是天罚，更不是鬼神！”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像两块钢铁在摩擦！
“这是土八路，从他们的苏联主子那里，得到的秘密武器！”
他为这场惨败，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这种武器，威力巨大，但必定有其弱点！”
他猛地一转身，指挥棒重重地敲在沙盘上，首指杨村的方向！
“它必定数量稀少！弹药补充困难！发射准备时间长！”
“他们打完了这致命的一击，现在，一定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名高级将官，那眼神，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压！
“命令！”
“方面军首属独立战车第一联队！立刻出击！”
“命令航空兵，出动全部战机，夺取制空权，为战车联队扫清障碍！”
他张开双臂，像一头嗜血的野兽，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我要用帝国最锋利的矛，去撞击他们最坚固的盾！”
“我倒要看看，他们的‘铁雨’，能不能砸穿帝国坦克的装甲！”
“碾碎他们！”
“哈依！”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暂时驱散了笼罩在司令部上空的恐惧。
冈村宁次的误判，像一道催命符，迅速传达到了前线。
他用自己的骄傲和偏执，将自己手中最精锐的机动力量，主动送向了一个早己为他们准备好的，更大的屠宰场。
……
与此同时，第一装甲师前沿观察哨。
孔捷举着望远镜，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旱烟。
远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一片遮天蔽日的烟尘。
数十辆日军九七式坦克，排成进攻队形，像一群黄色的铁甲虫，正气势汹汹地，向着他们的阵地，碾压而来。
孔捷放下望远镜，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看好戏般的笑容。
他吐掉嘴里的烟屁股，对着身边一名同样举着望远镜，满脸兴奋的坦克营长，嘿嘿一笑。
“看见没？老李那家伙，还真把肉炖好了，给咱们送到嘴边来了。”
他拍了拍营长的肩膀，那声音里，充满了按捺不住的兴奋与杀气。
“传我命令！”
“让弟兄们发动引擎，把炮弹都给老子推上膛！”
“准备迎接鬼子的这些‘豆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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