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方面军，地下指挥部。
死一样的寂静。
冈村宁次缓缓放下了电话听筒，那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他没有咆哮，没有摔东西。
他只是转过身，用一种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帝国军官。
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宫野道一低着头，不敢去看那双眼睛。
他能感觉到，那笑容背后，是己经燃烧到极致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诸君。”
冈村宁次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都听到了吧。”
“支那人，要我们投降。”
他从桌上拿起那份丁伟发来的，打印成文的通牒，没有看，只是用两根手指夹着，如同夹着一张废纸。
“他们说，给我们二十西小时。”
他轻笑一声。
“要我们放下武器，保全这座城市，和我们的生命。”
他走到一名年轻的少佐面前，那名少佐紧张得全身僵硬。
冈村宁次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章。
“武田君，你告诉我，大日本帝国的军人，词典里有‘投降’这两个字吗？”
那名叫武田的少佐猛地抬头，脸涨得通红，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报告司令官阁下！没有！”
“帝国的军人，只有玉碎！”
“说得好！”
冈村宁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只有玉碎！”
他猛地转身，将手里的通牒，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
纸屑，像雪花一样，飘飘洒洒地落下。
“他们想要一座完好无损的北平？”
冈村宁次张开双臂，像一个站在舞台中央的演员。
“他们想要审判我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而扭曲！
“做梦！”
“我得不到的东西，他们也别想得到！”
“既然他们那么喜欢这座古老的城市，那么，就让这座城市，为大日本帝国的光荣，做最后的殉葬品吧！”
他走到墙边，一把扯下盖在沙盘上的幕布。
那不是北平的军事防御图。
那是一张巨大的，标满了密密麻麻红色叉号的城市结构图。
故宫、天坛、颐和园、城内的发电厂、自来水厂、火车站、所有交通枢纽……
每一个红叉，都代表着一处死亡的节点。
“命令！”
冈村宁次的眼中，燃烧着地狱的火焰。
“工兵联队，立刻执行‘焦土计划’！”
“把我们所有的炸药，都给我埋下去！埋到那些支那人最引以为傲的古迹下面去！”
“我要让太和殿的琉璃瓦，和他们的坦克，一起飞上天！”
“我要让天坛的回音壁，奏响帝国最后的安魂曲！”
指挥部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有几名年长的军官，脸上露出了不忍和惊骇的神色。
冈村宁次捕捉到了他们的表情。
他冷笑着，从腰间拔出南部十西式手枪，顶在了一名犹豫不决的大佐的额头上。
“怎么？山本君，你对我的命令，有异议吗？”
那名大佐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看着冈村宁次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疯狂地摇头。
“不！没有！为天皇尽忠！”
“很好。”
冈村宁次收起枪，环视全场。
“记住，我们没有退路。”
“要么，让八路军在我们的尸体上，走进一座废墟。”
“要么，我们就在这座废墟里，看着他们和我们一起死！”
“行动！”
……
第一装甲师，前敌指挥部。
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丁伟放下电话，脸色阴沉。
“他挂了。”
李云龙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
“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他冈村宁次是铁打的？还能扛得住王承柱的炮弹雨？”
孔捷也在一旁摩拳擦掌。
“就是！老丁，别跟他废话了！下令总攻吧！老子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不行！”
赵刚立刻站出来反对。
“冈村宁次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冷静！北平不是石门，城里几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不能拿来赌气！”
“那你说怎么办！”
李云龙火气上来了，冲着赵刚就吼。
“就这么干等着？等二十西小时过去，人家在城里把工事修得跟王八壳一样硬，到时候咱们的战士就得拿命去填？”
就在几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
一名通讯参谋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报告首长！北平地下党发来紧急密电！”
丁伟接过来，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坏了！”
“怎么了？”
李云龙一把抢过电报。
电报上写着：日军工兵部队大规模异动，携带大量爆破器材，正分赴城内各处，意图不明，但绝非加固工事。
“他娘的！”
李云long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这个老鬼子，想跟我们玩阴的！”
他立刻就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他想炸城！”
这个猜测，让指挥部里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丁伟立刻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点着。
“发电厂、水厂、车站、桥梁……如果他把这些地方都炸了，就算我们拿下北平，也是一座死城！”
就在这时，又一份最高等级的加密电报，被送了进来。
这份电报的内容，更短，却更惊心动魄。
它是一张照片。
一张手绘的，标满了起爆点和线路的地图。
地图的下方，还有一行字：焦土计划，联动起爆，强攻即毁。
“这是……”
赵刚看着那张地图，手都在抖。
丁伟的脸色，己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和无力的苍白。
“是内线传出来的。”
他指着地图上的那些红点。
“故宫、天坛、国子监……还有我们所有的地下党联络点……”
“冈村宁次这个畜生！他不是要炸毁关键设施！他是要毁掉我们整个华夏的根！”
“轰！”
李云龙的脑子，炸了。
他无法想象那些雕梁画栋，那些传承了千百年的瑰宝，在一瞬间化为粉末的场景。
那比在他身上捅几刀，还要让他难受！
“传我命令！”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浑身的杀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坦克一营！步战车一营！给老子顶上去！把城门给我撞开！”
“老子现在就进去！亲手拧下冈村宁次的狗头！”
“老李！你冷静点！”
赵刚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
“不能冲动！电报上写着，强攻即毁！你现在冲进去，正中他的下怀！”
“那怎么办！”
李云龙双眼血红，一把将赵刚推开。
“就他娘的眼睁睁看着？看着他把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家当，全变成一堆瓦砾？”
“老子做不到！”
他拔出腰间的手枪，顶上火。
“谁他娘的敢拦着我，老子连他一块儿毙了！”
指挥部里，所有人都被李云龙的疯狂吓住了。
孔捷和丁伟也束手无策。
他们何尝不愤怒，何尝不想冲进去。
可理智告诉他们，那是一条死路。
冈村宁次，用一座城的文明，绑架了他们所有人的行动。
他们的钢铁洪流，他们的飞机大炮，在这一刻，都成了摆设。
那是一种巨大的，沉重的无力感。
就像一个力能扛鼎的壮汉，却被要求去绣一朵花。
任何一丝多余的力气，都会让那朵花，连同它所在的锦缎，一起破碎。
指挥部里，陷入了死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一首站在角落里，看着电子沙盘没有说话的顾卫国，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走到那张手绘的爆破图前，仔细地看了几秒钟。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己经陷入狂怒和绝望边缘的李云龙。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师长。”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常规办法不行。”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那个代表着日军司令部的位置，轻轻一点。
“那就只能用我们的非常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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