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是特制的防辐射材质，此刻却像隔了层磨砂玻璃，让他看不清里面的任何动静，
只能隐约听见器械碰撞的轻响，和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此刻却敲得他心头发紧。
他缓步走过去，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指尖无意识地着作战服上的拉链。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顾瑾琛的指尖渐渐泛白。
“滴滴——”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尖锐地划破寂静。
下一秒，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张医生推着器械车率先走出来，口罩上方的眼睛里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却透着如释重负的亮。
他摘下沾着消毒水味的手套，指尖在白大褂上蹭了蹭，
抬头便撞见顾瑾琛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喉头动了动，才放缓声音开口：“上将，陆小姐的手术很成功。”
顾瑾琛的睫毛剧烈地颤了一下，他往前走了半步，
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闷得像敲在人心上，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她……”
“肩骨的碎片己经取干净了，能量灼伤的地方做了深度清创，”
张医生连忙补充，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最麻烦的是失血过多，
刚才监护仪报警就是血压掉得厉害，好在我们备足了同型血，现在己经稳住了。”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眼底带着专业的笃定，“后续就是抗感染和能量补充，
只要静养，不出意外的话，一周就能脱离危险，完全恢复大概需要……”
“我能进去看看吗？”顾瑾琛打断他，声音里的急切几乎要漫出来。
张医生愣了愣，随即点头：“可以，不过陆小姐还在昏睡，麻药没醒透，您别惊动她。”
他侧身让开通道，看着顾瑾琛快步走向的背影。
手术室里的灯光调得很暗，只有床头的监护仪亮着柔和的绿光。
陆念笙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肩上缠着厚厚的无菌纱布，边缘渗出的药渍泛着浅黄，不再是那刺目的红。
顾瑾琛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她缠着绷带的肩膀上，指尖微微蜷缩。
消毒水的味道盖过了那熟悉的草莓香，却让他悬了许久的心，终于一点点落回原处。
他没再靠近，只是站在阴影里，看着她平稳起伏的胸口，和监护仪上重新规律跳动的绿线，
眼底翻涌的戾气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片沉沉的、如释重负的平静。
护士们推着病床穿过走廊时，脚步放得极轻，滚轮碾过地板的声响被刻意压到最低。
顾瑾琛跟在旁边，高大的身影几乎要将病床的影子完全覆盖，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陆念笙苍白的脸上。
普通病房比手术室亮堂些，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被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护士们细致地调整好输液管的流速，又检查了一遍监护仪的参数，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临走时还体贴地带上了门，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在外。
病房里瞬间静了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鸣。
顾瑾琛拉过一把金属椅子，在床边坐下。椅子腿与地板摩擦，
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他立刻顿住动作，见病床上的人没什么反应，才缓缓将椅子挪到最近的位置。
他俯身，将额头轻轻抵在陆念笙的枕边，距离近得能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药棉纤维。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预想中那清甜的草莓香没有涌来，鼻腔里充斥的，是浓重的消毒水味。
偶尔有极淡的、属于陆念笙的信息素钻出来，也带着点被稀释过的涩，远不如平日里那般清亮。
顾瑾琛的眼眸暗了暗，像是有墨色的潮水悄然漫过，长睫垂下时带起一阵极轻的风，
在眼下投出一片细密的浅影，恰好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有后怕，有心疼。
顾瑾琛的动作很轻，他缓缓将额头抵在被子上，那里还残留着她体温熨帖过的温热，带着被单特有的柔软触感。
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重，却在鼻尖萦绕久了，渐渐显露出底下藏着的、属于陆念笙的信息素——那味道淡得像雾，
带着点雨后青草的涩，又混着一丝几乎捕捉不到的甜，像被揉碎的草莓叶，安静地伏在布料纤维里。
他闭上眼，将呼吸放得极轻，一点点去分辨那缕微弱的气息。
后颈的腺体像是被这味道安抚了，灼热感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种久违的松弛，像紧绷了数日的弓弦终于能歇一歇。
战场的硝烟、机甲的轰鸣、手术室外的焦灼……那些翻涌的画面在此刻都褪成了模糊的背景，只剩下鼻尖这缕真实的、属于她的气息。
倦意来得猝不及防。连日的激战让神经始终绷在极限，此刻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疲惫便如潮水般漫上来，瞬间淹没了所有意识。
他没有挪动，就保持着额头抵着被子的姿势，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平稳，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阳光从窗棂移到床尾时。睡梦中的顾瑾琛褪去了战场上的凌厉与冷硬，平日里紧抿的唇线柔和了许多
，连眉峰的棱角都仿佛被磨平了些，只剩下一种卸下所有防备的、近乎脆弱的安宁。
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与他平稳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在安静的病房里织成一张柔软的网，将两个疲惫的人，轻轻裹了进去。
陆念笙是被阳光晃醒的。
眼皮像是粘了层薄胶，费了些力气才掀开条缝，刺目的光立刻涌进来，
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睫毛簌簌抖了两下，好半天才适应了这明亮。
消毒水的味道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带着点清冽的凉意，让她混沌的意识渐渐回笼——这里是医疗部的病房。
肩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不算尖锐，却像根细针似的，
提醒着她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混战。她动了动手指，目光却在扫过床边时猛地顿住。
顾瑾琛就趴在床沿，侧脸贴着被单，呼吸均匀而绵长。
他似乎睡得很沉，平日里梳得整齐的黑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浅淡的阴影，连带着他紧抿的唇线都柔和了许多，褪去了往日的冷硬与疏离。
陆念笙的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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