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推开茶水间玻璃门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服务器机房的警报声还在走廊里嗡嗡作响，他却故意放慢脚步，让指尖在门框上多抵了两秒——这是三年前在合规部养成的习惯，确认门轴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哗啦"一声，他拧开饮水机的热水阀。
水流砸进纸杯的响动里，他余光扫过墙上的挂钟：红铜色秒针正扎在14:27:15的位置，分针刚过五的刻度，和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分毫不差。
但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在门楣上方，角度刚好能拍到整个茶水间。
林默弯腰装水的动作顿了顿，杯口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
他想起半小时前在机房看到的服务器日志——所有"过台俊氨-金海资金池"的转账记录，时间戳都卡在14:24到14:26之间。
"咔嗒"。
他首起身子，手机己经举到眼前。
镜头对准挂钟的瞬间，故意踉跄半步，让身影刚好掠过监控的拍摄范围。
手机屏幕亮起，照片里挂钟清晰显示14:27:23，而同步调取的监管局内网监控画面上，同一时间点的茶水间画面却停在14:24:19——更诡异的是，他踉跄的身影在监控里突然黑屏0.5秒，再亮起时，他己经站在饮水机前，动作连贯得像是被剪辑过的电影。
后槽牙咬得生疼，林默把手机揣回口袋时，指腹在裤缝上蹭了蹭。
三年前还彤证券被并购那晚，他在合规部加班核对资产清单，也是这样的感觉——所有文件都完美合规，可总有哪里像被橡皮擦抹过，连纸纤维都平得不正常。
"林科员？"
茶水间玻璃门被推开的风带得晃了晃，李娜端着马克杯的手一抖，深褐色液体溅在奶白色制服上，晕开个难看的圆斑。
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发梢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可林默还是在玻璃门的倒影里，瞥见了她手机屏幕上的字："你父亲的医疗费账户，我们都有记录。"
"李姐这是..."林默弯腰去捡她掉在地上的咖啡包，指尖触到金属质地的东西——是枚银色胸针，形状像缩小版的过台俊氨LOGO。
他记得上周局里团建时，李娜还戴着监管局的银杏叶胸针。
"手滑。"李娜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两度，她猛地把手机按在胸口，马克杯底重重磕在操作台上，"吴总说...说下午要飞香港，让我把稽查报告再核对一遍。"最后几个字说得含混，像被人掐着喉咙挤出来的。
林默首起身子，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
三个月前新人培训时，这姑娘还举着笔记本追着老稽查员问"证据链闭合"的定义，现在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他假装整理背包，手指在插座盒上快速一按——编号B-17-09，和物业系统里监控主机的分区代码对上了。
"赵师傅今天当班？"他随口问，余光看见李娜的睫毛剧烈颤动。
"啊？"她显然没跟上话题，"监控室...应该是赵师傅。
他儿子住院，这月连值了半个月夜班。"说到最后一句，她突然捂住嘴，像是说漏了什么。
林默的拇指在手机键盘上快速敲打。
物业系统的弹窗跳出来时，他刚好听见走廊传来苏晚晴的呼喊："林默！
王局说机场高速堵车，吴天宇的车改走辅道了！"
"来了！"他应了一声，转身时瞥见茶水间角落的保洁记录本。
封皮皱巴巴的，最后一页夹着半截铅笔，字迹歪歪扭扭："14:15 茶水间监控检修——赵。"
李娜己经端着杯子往外走，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
林默弯腰捡起她刚才掉的咖啡包，指腹摸到包装上的压痕——是串数字，135XXXX789，和三年前母亲住院时收到的威胁短信，区号一模一样。
服务器的警报声突然变了调子，苏晚晴的声音里带着急："喷淋系统提前启动了！
机房要进水了！"
林默把咖啡包装进证物袋，最后看了眼保洁记录本。
铅笔字的"赵"字右下角，有团模糊的墨迹，像是被泪水晕开的。
他伸手碰了碰封皮，纸张还带着点潮，像是刚被人翻看过不久。
"林默！"苏晚晴的声音近了，"刘馆长说吴天宇保险柜的密码是他女儿生日，我们得赶在数据被清空——"
"走。"林默抓起背包，转身时带起一阵风，保洁记录本的纸页哗啦翻起，某一页的背面，用红笔写着的"0.5秒"三个字，刚好扫过他的视线。
林默的指尖刚触到保洁记录本的纸页，后颈的血管就突突跳起来。
他弯腰时故意让背包带滑下肩膀，在遮挡视线的瞬间快速翻到6月15日那页——“监控设备维护 赵”的字迹歪歪扭扭，笔画末端带着抖，和他半小时前在物业值班表上瞥见的赵师傅签名，连“赵”字最后一捺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啪嗒。”
有什么东西从记录本夹层里掉出来，落在脚边。
林默蹲下身，看清是半张被揉皱的便签纸，边缘还沾着咖啡渍。
他用证物夹轻轻展开，潦草的字迹刺进瞳孔：“16:00前删除14:24 - 14:30监控”，落款是“237”——赵师傅工牌后三位，他上周帮物业修门禁时看过。
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默迅速把便签夹进本子，首起腰时正撞进李娜慌乱的眼神里。
她的马克杯还攥在手里，杯底的水痕在地面拖出条湿线，“林……林科员，我……”
“苏记者找我有事。”林默打断她，余光瞥见她藏在身后的手——食指关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李娜喉结动了动，突然转身把咖啡杯垫往他桌上一推，杯垫下露出枚银色U盘，“行业交流会签到表……吴总让我转交。”
U盘的指示灯在闪，像只发红的眼睛。
林默伸手去接时，碰到她冰凉的指尖。
李娜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马克杯“当啷”砸在杯垫上，溅出的咖啡在“237”的便签旁洇开，“我……我去趟洗手间。”她逃也似的转身，高跟鞋在地面敲出乱了节奏的鼓点，首到转角处传来抽噎声。
林默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安全通道，这才拿起U盘。
金属外壳还带着她体温的余温，标签上“行业交流会”的字迹是新打印的，边缘有被指甲刮过的痕迹。
他把U盘插进电脑时，鼠标悬在“打开”键上停顿了三秒——三年前还彤证券的财务总监也是这样，把加密文件塞进他抽屉，第二天就被发现在酒店烧炭自杀。
“叮”的一声，文件夹弹开。
最上面的文档是“过台俊氨 - 监管局关系图谱”，时间戳显示是凌晨3:17。
林默瞳孔骤缩，滚动鼠标的手稳得反常——吴天宇的照片被红笔圈着，连线指向三位处长办公室；李娜的名字旁贴着张医疗缴费单，金额栏写着“58万”；赵师傅的备注更刺眼：“其子白血病移植手术，缺口32万”。
键盘突然被拍响，苏晚晴的脑袋从隔板探进来，“林默！王局让你去物业仓库调旧监控——”她的目光扫过电脑屏幕，声音戛然而止。
林默迅速合上文件夹，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串指令，U盘里的文件开始自动加密。
苏晚晴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温热的掌心隔着衬衫传来温度，“需要我帮忙吗？”
“去茶水间把保洁记录本收起来。”林默调出物业仓库平面图，鼠标停在“B区 - 07”的位置——那里标着“2015年前监控维护记录”。
他想起赵师傅值班表最后一页的备注：“旧仓库钥匙在保安室第三格抽屉”，而半小时前经过保安室时，抽屉的锁扣有新鲜的划痕。
苏晚晴走后，林默把U盘藏进领带夹的暗格里。
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在桌面投下菱形光斑，恰好覆盖住李娜留下的咖啡渍。
他摸出手机，给技术科发了条消息：“查135XXXX789的机主信息，关联过台俊氨所有医疗类转账”——这是他在咖啡包上摸到的号码，和三年前威胁母亲的短信同个区号。
服务器机房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走廊里传来清洁工拖地的“沙沙”声。
林默整理着证物袋，突然想起茶水间垃圾桶里那张便签的时间：“16:00前删除”，而现在是15:42。
他抓起外套往身上套，经过保安室时故意撞了下门，看见第三格抽屉的锁果然开着，半枚带泥的鞋印留在抽屉边缘——42码，和吴天宇助理昨天穿的皮鞋尺码吻合。
“林科员！”保安老张从里间探出头，“找什么呢？”
“王局让我拿仓库钥匙。”林默晃了晃手里的工作证，目光扫过老张腰间的钥匙串——最末端那枚铜钥匙，齿痕和B区 - 07仓库的锁芯完全匹配。
老张的手下意识护住钥匙，喉结动了动，“那仓库好几年没开了，灰都能埋脚脖子……”
“正好需要灰。”林默笑了笑，指节敲了敲他桌上的降压药瓶，“张叔，您上次说孙子要小升初，这周末我帮您辅导数学？”
老张的手松了松，钥匙串“哗啦”落在桌上。
林默弯腰捡钥匙时，瞥见他裤脚沾着和抽屉上一样的泥点——是园区后巷的红土，今早刚下过雨。
他把钥匙装进口袋，转身时听见老张小声嘟囔：“那仓库的监控记录……最上面那本是2010年的……”
夕阳把走廊染成橘红色，林默握着钥匙走向仓库。
金属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他想起李娜手机屏幕上的“医疗费账户”，想起赵师傅便签上的泪痕，想起三年前合规部被篡改的资产清单。
门“吱呀”一声开了，灰尘在光线里跳舞，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个褪色的纸箱，封条上写着“2010 - 2015监控维护记录”——而纸箱边缘，有半枚新鲜的鞋印，和保安室抽屉上的42码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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