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裹着林默撞开肿瘤医院大厅的玻璃门时，后颈的雨水正顺着衣领往脊椎里钻。
他扯了扯湿透的领带，橡胶底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一串水痕——凌晨三点的住院部走廊静得能听见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消毒水味混着雨水的腥气首往鼻腔里钻。
顾工女儿的病房在三楼。
林默扶着泛着冷光的楼梯扶手往上走，裤脚的水不断往下滴，在台阶上积成小水洼。
他想起半小时前顾工踩着陈总后背系工牌时的模样，老人布满老茧的手在发抖，却把绳结系得死紧，嘴里反复念叨"闺女要上大学"。
此刻他摸向口袋，那里还留着顾工塞给他的半块巧克力，锡纸边缘扎得掌心生疼。
转过楼梯拐角，护士站的白光灯突然刺得他眯起眼。
值班护士趴在桌上打盹，手边散落着几页催缴单。
林默脚步一顿——最上面那张的标题刺得他瞳孔收缩："金海大学2023年助学贷款代偿催缴通知"，右下角的编号"JHDK-20230715"在灯光下泛着冷蓝。
他喉咙发紧，摸出手机打开闪光灯。
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屏幕上，他快速翻到半小时前的照片——暴雨里顾工被陈总拽住衣领时，口袋里露出半截单据，当时他出于职业敏感拍了照。
放大，模糊的像素里，编号"JHDK-20230715"正和眼前这张重叠。
"怎么会..."林默指尖抵着冰凉的桌面，后槽牙咬得发疼。
顾工说女儿要上大学，可催缴单上明明白白写着"因保证人征信异常，贷款终止发放"，欠费金额栏的数字是"128000"，比他三个月工资还多。
他突然想起陈总撞进服务器阵列前的怒吼："老顾头，你闺女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还在我办公室保险柜里！"
"林默！"
熟悉的女声混着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林默转身，看见苏晚晴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走廊尽头，米色风衣下摆滴着水，发梢沾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手里还提着保温桶，是他上周提过的、医院后门那家鸡汤铺的。
"证据备份了七份，经侦的人在楼下等。"林默摸出兜里的微型发射器，金属外壳还带着他体温，"这是金海资本机房的MAC地址，能串起陈建国那二十三个壳公司的资金流。"
苏晚晴没接，反而按住他肩膀。
她的手指凉得像冰块，透过湿透的衬衫贴在皮肤上："我查到陈明远的侄女陈雨薇在金海资本当财务主管。"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底青黑更重，"她经手的'晨星慈善基金会'，近三年往境外转了七笔款，每笔都和过台俊氨的资管产品兑付期吻合。"
林默凑近看，转账附言里的"项目维护费"几个字刺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他想起三个月前查到的异常资管产品——那些宣称投向新能源的基金，底层资产全是空壳公司，"维护费"，怕就是给资金池输血的封口费。
"还有这个。"苏晚晴调出一张照片，是某私立医院的缴费单，"陈雨薇上个月给陈明远的心脏科医生转了五十万，备注'手术顺利'。"她合上电脑时指节发白，"老林，他们不是在做金融，是在拿整个市场当血库。"
走廊尽头的挂钟敲响西点。
林默突然闻到一股焦糊味，低头才发现自己攥着发射器的手在发抖，金属壳把掌心勒出红印。
他想起还彤证券被并购那天，合规部的同事被逐个叫去会议室，回来时要么红着眼眶，要么揣着封口费。
而顾工这样的老员工，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他们的软肋太明显，女儿的大学，老伴的病床，都是资本手里的刀。
"去查陈雨薇的私人账户。"林默把发射器塞进苏晚晴手里，"重点看她和境外信托的关联。"他指腹蹭过催缴单上的编号，"顾工的事...我来处理。"
苏晚晴突然抓住他袖口："你要做什么？"
"还他女儿一个干净的录取通知书。"林默扯了扯湿哒哒的领带，喉结滚动，"当年我被诬陷挪用客户保证金时，有个老稽查说过，查案要查根，打人要打七寸。
陈建国的七寸在资金池，陈明远的...在这些被攥住的软肋里。"
走廊里的感应灯突然熄灭又亮起。
苏晚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护士站，值班护士不知何时醒了，正盯着他们这边。
林默刚要开口，楼梯间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皮鞋跟撞击大理石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急促，像是什么人在狂奔。
苏晚晴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快速敲击，抬头时眼里闪着锐光："经侦的人没这么早到。"
林默摸向腰间——那里还别着从机房顺来的防拆U盘。
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是陈总常喷的那种檀木味。
他把苏晚晴往护士站推："去安全通道，我引开他们。"
"林默！"苏晚晴拽住他没松开，"你身上有定位吗？"
"发射器给你了。"林默扯出个笑，雨水还在顺着发梢往下滴，"他们要的是证据，不是命。"
脚步声在转角处顿住。林默听见有人压低声音说："在护士站！"
他把苏晚晴推进楼梯间，转身时撞翻了护士站的病历车。
病历本撒了一地，其中一页飘到他脚边——是顾工女儿的诊断书，"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几个字刺得他眼眶发酸。
"林先生？"
身后传来女声。
林默转头，看见穿白大褂的医生举着手机站在护士站门口，屏幕亮着，是陈总的照片。
医生指尖发抖，手机掉在地上："陈总说...说您是骗子..."
楼梯间的门"砰"地关上。
林默弯腰捡起顾工女儿的诊断书，雨声突然在耳边炸响——他想起机房通风口外的雨幕，想起顾工说"闺女要上大学"时发亮的眼睛。
攥着诊断书的手越收越紧，纸张边缘割进掌纹里。
护士站的电话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混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撞出回音。
林默摸出U盘塞进诊断书夹层，抬头时看见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从楼梯口冲出来，领带歪在脖子上，其中一个后腰处鼓着块——是枪。
他转身往病房区跑，路过顾工女儿的病房时，听见里面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那声音像根细针，精准扎进他心脏最软的地方。
雨还在下，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能看见天空泛着青灰色的光，像块被揉皱的铅板。
护士站方向传来东西被撞翻的声响。
林默拐进消防通道，反手锁上门，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逆袭监管：我和她让资本巨鳄破产 背贴着冰凉的墙面滑坐在地。
他摸出手机，给苏晚晴发了条消息："顾工女儿病房307，诊断书在我这儿。"
发送键刚按下，头顶的声控灯突然亮起。
林默抬头，看见安全出口的指示灯在天花板上投下暗红的光，像一滴凝固的血。
楼梯间里，急促的脚步声正顺着台阶往上窜。
消防通道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忽明忽暗。
林默贴着墙站起，后背的冷汗在衬衫上洇出深色痕迹——那脚步声不是冲他来的。
楼下传来模糊的对话，"307病房"几个字被雨水浸得发闷，像块石头砸进他胃里。
顾工女儿的病房号突然在耳边炸响。
林默的呼吸陡然急促，刚才瞥见的诊断书在口袋里硌着肋骨。
他想起顾工布满老茧的手，想起老人说"闺女要上大学"时眼里的光——如果那些人现在冲去307...
"操！"林默低骂一声，反手拧开消防通道的门。
雨水混着消毒水味灌进来，他顺着走廊狂奔，皮鞋跟敲出急促的鼓点。
转过拐角时，正看见穿深灰西装的男人举着病历本往307走，后颈的发茬泛着青，是吴天宇的助理小王——上周在金海资本楼下，这人往讨薪的老股民脚边吐过唾沫。
小王的手刚搭上门把，林默的肩膀己经撞上他后腰。
两人重重摔在地上，病历本飞进墙角的绿植盆里。
小王挣扎着去摸后腰，林默眼尖看见金属反光——是电击器。
他扣住对方手腕往墙上撞，听见骨头错位的脆响，小王痛叫着松开手，电击器"啪嗒"掉在地上。
"谁让你来的？"林默膝盖压着小王胸口，左手死死掐住他下巴。
对方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喉结上下滚动却不说话。
林默余光瞥见病房虚掩的门里有动静，心尖猛地一抽，松开手冲进病房。
消毒水味更浓了。
靠窗的病床上，十六七岁的女孩蜷成一团，苍白的指尖攥着张缴费单，指节因用力泛着青。
床头柜上的手机在播放录音，电子合成音刺得人耳膜发疼："顾晓宁家属请注意，您己拖欠住院费128000元，若24小时内未补缴，将停止用药..."
"宁宁？"林默放轻脚步走近，女孩被他的声音惊得一颤，抬头时眼底的恐惧像被踩碎的玻璃。
他这才看清她脸上的淤青——左颧骨肿起老高，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
"他们...他们说爸爸偷了钱..."女孩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说不交钱就拔针管...姐姐，姐姐去哪了？"
林默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摸出兜里的诊断书，轻轻盖在女孩攥着缴费单的手上："你爸爸没偷钱，是有人在骗你。"他蹲下来与她平视，刻意放软声音，"我是叔叔的朋友，你看，这是你的诊断书，我们会把钱补上，好不好？"
女孩盯着他胸前的工牌看了两秒，突然抓住他手腕："他们还说...说爸爸会坐牢..."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诊断书上，"我不治病了，我要回家...我不要爸爸坐牢..."
林默的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
他想起还彤证券被并购那天，自己在合规部抽屉里发现的"挪用保证金"伪造凭证；想起母亲被催债电话逼得跪在银行门口时，后颈晒得发红的模样。
那些资本攥着普通人的软肋，像捏碎玻璃弹珠似的轻易。
"不会的。"他抽出手帕给女孩擦眼泪，"你爸爸是好人，坏人会坐牢。"他掏出手机给苏晚晴发消息："307病房，顾晓宁被威胁，需要记者和医护。"发送键刚按下，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苏晚晴的高跟鞋声，混着护士推着治疗车的轱辘响。
"林默！"苏晚晴冲进来时，风衣下摆还滴着水。
她蹲在病床另一侧，把保温桶里的鸡汤倒进碗里："宁宁，尝尝看，是你爸爸常去的那家鸡汤铺，他说你最爱喝菌菇汤。"女孩盯着碗里浮着的菌菇，突然"哇"地哭出声，扑进苏晚晴怀里。
林默转身看向缩在墙角的小王。
这人不知何时爬起来，正用没受伤的手发消息。
林默抢过手机，聊天框里"目标己控制"的字样刺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他点开通讯录，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是"吴总"——过台俊氨法务总监吴天宇的私人号码。
"把录音删了。"林默把手机塞回小王手里，"现在打给吴天宇，说任务失败，顾晓宁身边有记者和监管人员。"小王抖着手指拨号，林默贴着他耳朵补了句："要是敢说漏一个字..."他指了指窗外——楼下停着闪着蓝灯的经侦车，"经侦的人正找你问陈总机房的事呢。"
小王的喉结动了动，接通电话时声音发颤："吴总...顾晓宁这边...有监管局的林默，还有记者...对，现在就走..."
苏晚晴给女孩盖好被子，抬头时眼里闪着冷光："我刚给经侦李队发了定位，他们五分钟到。"她摸出微型摄像机别在衣领上，"匿名热线我也打了，明天财经头条会是'券商高管威胁调查人员家属'。"
林默突然想起什么，翻出顾晓宁攥着的缴费单。
纸张边缘有折痕，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串数字——是金海资本财务科的内线号码。
他把纸折好收进口袋，转身时瞥见床头柜上的病历本，最上面一页夹着张泛黄的便签，字迹苍劲："稽查要查根，证据链要像铁链，一环断则全链崩——陈立山"。
林默的手指顿在便签上。
陈立山是前监管局稽查处处长，三年前退休时把笔记捐给了局里档案室。
这便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抬头看向苏晚晴，对方正低头给女孩擦眼泪，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走廊里传来经侦特有的皮靴声。
林默把便签小心夹回病历本，转身时正看见李队带着人冲进来。
小王刚要跑，被两个警员一左一右按住，电击器"当啷"掉在地上。
"林处，"李队拍了拍他肩膀，"陈总那边审出点东西，说资金池的密钥在吴天宇手里。"他瞥了眼病床上的女孩，压低声音，"您放心，这事儿我们会查到底。"
林默看向窗外。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空泛着鱼肚白，像块被洗过的蓝布。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便签，陈立山的字迹在指腹下凸起着，像道刻进骨头里的印记。
值班室里，值夜班的老护士正整理病历。
她打开最下层抽屉，把一本边角泛黄的稽查笔记轻轻推到桌角。
封皮上"陈立山"三个字被磨得发浅，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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