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推开监管局七楼办公室的门时，后颈还带着皇后大道东的湿热。
他反手关上门，金属锁舌“咔嗒”一声，仿佛给整间屋子上了一道保险——此刻屋里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窗台上那盆绿萝被风吹动的叶片轻响。
公文包放在桌上时，他的手指在搭扣上停顿了半秒。
那只银色U盘正躺在包内的暗格里，贴着“陈建国案关键证据”的封条，被体温捂得发软。
他想起陈教授上周在档案室交给他时的样子：老稽查员手背上爬满了老年斑，但仍把U盘擦得锃亮，“小默，这是老陈用生命换来的线索，你得替他把真相查出来。”
电脑开机的提示音让他肩膀微微一颤。
他扯了扯领带，坐下时膝盖撞到了桌角，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要是被处里的同事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肯定会笑他平时的沉稳都是装出来的。
但此刻他顾不上这些，指尖快速敲击键盘调出分析软件，U盘插入USB接口的瞬间，屏幕的蓝光在他的镜片上碎成一片。
“正在读取加密数据……”
进度条一格一格地上升，他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陈总在酒店套房里的呜咽突然在耳边响起：“他们说撑过二次上市就送我女儿去瑞士……”那个为过台俊氨做假账的财务总监，此刻应该己经被经侦带走了吧？
但林默知道，真正的大鱼还藏在更深处——过台俊氨的资金链，藏在比公司更早出现的钱包里。
“数据读取完成。”
屏幕弹出窗口的那一刻，他的喉结动了两下。
左手拿着从香港分部拷贝的钱包二进制代码文档，右手悬在鼠标上足足三秒，才轻轻点击“导入”。
两行代码像两条蛇在屏幕上纠缠，绿色匹配条开始跳动：60%……75%……87%……90%！
“叮——”
匹配度92%的提示音让他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身后翻倒，“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他盯着屏幕上重叠的代码段，后槽牙咬得发酸——陈建国案里那笔2000万“咨询费”的交易哈希值，竟然和过台俊氨香港钱包的底层代码共享同一段核心序列。
十年前的旧案，原来早就是这条毒龙身上的鳞片。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他几乎是扑过去接的。
“小默！”陈教授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背景里传来老式座钟的滴答声，“我刚翻了老陈的工作笔记，当年他查的离岸账户，也是先通过技术服务费伪装，再用‘时间戳嵌套’手法转移！”
林默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调出钱包的转账时间戳列表。
屏幕上的数字让他瞳孔急剧收缩——所有交易时间都精确落在14:23:17、16:58:42这类非整点时段，误差不超过0.3秒。
反洗钱系统的扫描程序每小时整点启动，这些交易就像精心计算过的子弹，精准地穿过扫描间隙。
“教授，”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您说的嵌套手法，是不是……”
“是用前一笔交易的时间戳生成下一笔的哈希值！”陈教授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老陈当年就怀疑过台俊氨有一套独立的时间系统，现在看来，他们把这套系统藏在香港钱包里了！”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抓起笔在便签纸上狂草，字迹歪歪扭扭：“时间戳嵌套→反扫描→资金链闭环”。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照在U盘的封条上，“陈建国案”西个字被晒得发白，但在他眼里却越来越清晰——老稽查员用生命刻下的线索，终于在十年后连成了网。
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眼屏幕，未读消息来自经侦的刘警官，标题是“李国栋香港账户流水”。
手指悬在“打开”键上，他深吸一口气按了下去——下一秒，血液瞬间涌上头顶。
屏幕上，李国栋的账户在收到过台俊氨的转账后，第一时间转出的收款人名称，竟然和陈建国案里那个“消失的咨询公司”注册名完全一致。
“林处？”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林默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他弯腰扶起椅子，镜片后的眼睛仍盯着屏幕上的代码，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哽咽的笑——十年前的旧案，十年后的新罪，终于在这个满是咖啡渍的办公室里，拧成了一把能捅穿过台俊氨的利刃。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U盘，金属外壳己经被体温捂得发烫。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
手机在桌面震动，刘警官的消息提示灯一闪一闪，像黑夜里的火种。
林默盯着那盏灯，手指缓缓按在键盘上——他知道，下一个需要解开的，是李国栋账户里那笔“即时转出”的资金，究竟流向了哪里。
林默的手机在掌心震动得发烫，刘警官的新消息像根细针，精准扎进他紧绷的神经。
“李账户收款后，以‘跨境电商佣金’名义分拆32笔，每笔均50万整。”
平衡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的拇指在屏幕上悬了三秒才划开，指腹压得屏幕微微凹陷。
空调出风口的嗡鸣突然变得刺耳，后颈的汗顺着衬衫领口滑进脊椎——50万，刚好卡在外汇管理局单笔50万美金的监管红线之下。
过台俊氨的财务团队连分拆金额都算得精准，像在监管网眼里穿针。
“他们在洗额度。”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
十年前陈建国案里那笔“咨询费”也是拆成小额，可当年的手段哪有现在这般精密？
手机在掌心跳动的频率突然变了，他低头看见新邮件提示，发件人是“监管局信息中心的林涛（lt_tech@regulatov）”——林涛是监管局信息中心的技术大拿，从不发无关紧要的消息。
点击邮件的瞬间，键盘发出“咔嗒”脆响。
加密文件解压时，他的膝盖不自觉地轻撞桌沿，像在打某种无声的节拍。
屏幕跳出运维日志截图的刹那，他的呼吸漏了半拍：32笔转账的发起IP地址竟完全重合，末尾标注着“POS机终端：SN20190715SZ003”。
“篡改POS机IP。”他喃喃重复，指尖无意识着U盘边缘。
陈教授说的“时间戳嵌套”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区块链钱包能伪造交易时间，可POS机是物理设备，再怎么改IP，总改不了定位。
他猛地抓起鼠标点开地图软件，输入POS机序列号的注册信息。
地图上跳出的红点像团火，烫得他睫毛猛颤。
深圳南山区科技园内，坐标精确到米。
他盯着那个红点，后槽牙咬得发酸——过台俊氨的资金链在香港绕了个圈，最终竟落回内地，藏在最不该藏的科技园区里。
“林副科？”
门外传来实习生小周的声音，他手忙脚乱把电脑屏幕往下压了压，指节抵着额头应了声：“进来。”
小周捧着一摞文件站在门口，眼镜片上蒙着层薄汗：“处里让您签这周的稽查任务表……”话没说完就被林默打断。
他扯过任务表草草地签了名，笔尖在“深圳”两个字上戳出个洞：“小周，帮我查下深圳科兴科学园B3栋的工商注册信息，重点是金融类公司。”
“现在？”小周愣住。
“现在。”林默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度，“用你的工号进企业信用公示系统，查最近半年变更过法定代表人的。”
小周抱着文件退出去时，门没关严，穿堂风卷着走廊里的人声灌进来。
林默重新坐回椅子，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深圳 银行 金库 审计”几个字。
搜索引擎跳出的信息里，“鹏城商业银行”的审计招标公告排在首位——这家银行的金库正好在科兴科学园B3栋地下二层。
手机在这时震动，苏晚晴的来电显示跳出来。
他接起来，听见对方压着笑的声音：“我刚在证交所官网刷到，鹏城商业银行下周要换第三方审计机构。”
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望着窗外被暮色染成橙红的云层，突然想起陈教授说过的话：“资本的狐狸再狡猾，总得有个洞藏尾巴。”现在，他不仅找到了尾巴尖，连狐狸洞的位置都摸清楚了。
“晚晴，”他的声音放轻，像在说什么秘密，“帮我搞份鹏城银行的审计员资格证复印件。要带钢印的。”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苏晚晴显然己经在翻资料：“需要几天？”
“三天。”林默看了眼桌上的台历，指尖划过下周三的日期，“下周三之前。”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办公室的顶灯自动亮起，冷白的光打在他紧攥的手机上。
他望着屏幕里刘警官的消息，又看了眼电脑上的POS机定位，突然伸手摸了摸内袋里的U盘——陈建国案的封条己经被体温焐得发皱，可封条下的金属，正随着他的心跳一起发烫。
明天一早，他要去科技园区踩点；后天，得找信息中心的老周伪造审计履历；大后天……林默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鹏城银行金库 监控系统 漏洞”几个字，搜索引擎的自动联想里，最后一个词是“潜入”。
他关掉浏览器，把所有文件收进加密文件夹。
离开办公室时，顺手把窗台上的绿萝往阳光里挪了挪——这盆植物跟了他三年，就像那些被资本碾碎的普通人，总在最暗的地方努力活着。
电梯下行时，他的手机又震了。
林涛发来新消息：“POS机的GPS日志备份找到了，最后定位时间是今晚八点。”
林默盯着屏幕，嘴角慢慢扬起。
他按下电梯的“1楼”键，金属按键在指尖发出轻响——八点，正好够他换身便装，买杯冰咖啡，去科兴科学园门口的便利店，看看那台SN20190715SZ003的POS机，究竟在替谁藏秘密。
而鹏城银行的金库，就在那台POS机步行十分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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