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鹏城银行地下三层的金库门禁前，黑色西装口袋里的工作证被掌心攥出薄汗。
保安的强光手电扫过他胸前的证件，光束在钢印位置顿住，光柱里浮着细小微尘。
“先生，”保安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钢印边缘有点毛躁。”他粗糙的食指蹭过证件右下角的圆形钢印，“上个月刚换的防伪章，这纹路不对。”
林默喉结动了动，余光瞥见墙上的电子钟——14:23，比约定的审计时间早了十七分钟。
苏晚晴昨晚在电话里说过，钢印是从去年离职的审计员档案里拓印的，银行内部系统更新滞后三天。
他垂眸看向保安肩章上的“张建军”工牌，突然笑了：“张哥，您女儿的舞蹈比赛是不是下周六？”
保安的手指悬在半空。
林默记得苏晚晴整理的内部资料：这位退伍老兵每月十五号会提前下班接女儿，上周还在支行大厅夸过孩子拿了少儿组金奖。
“我在普华做外审时，跟贵行合规部王经理打过交道。”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皱巴巴的停车票，票根上“王正雄”的签名被咖啡渍晕开，“王经理说您最讲规矩，但也最疼闺女——我赶在系统更新前把旧章带过来，就是怕耽误今天的资产核查。您看，”他抬腕露出卡西欧老款手表，“离系统锁库还有西十三分钟，耽误了流程，王经理的季度绩效可就悬了。”
保安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终于从证件上挪开。
“进去吧。”他按开门禁，金属门发出低沉的嗡鸣，“半小时内必须出来，库管组两点五十要换班。”
林默走进金库的瞬间，凉意裹着淡淡金属味涌进鼻腔。
整面墙的电子档案柜泛着冷光，他熟稔地绕过标着“客户托管”的区域，首奔最里侧的“自营资产”终端——三天前他用伪造的审计账号登录过银行内网，定位到过台俊氨的黄金质押记录就藏在这里。
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林默调出近半年的贵金属出库单。
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亮：3月12日，出库500公斤标准金锭；3月15日，香港某加密钱包收到3.2亿港币；4月20日，出库800公斤，4月23日，同一钱包入账5.1亿……时间差始终锁定在72小时，像精密齿轮咬合的节奏。
“查得挺认真啊。”
声音从身后传来时，林默的后颈瞬间绷成弓弦。
他迅速退出系统，转身时己换上审计员惯有的温和笑意——来者穿深灰定制西装，左耳垂嵌着颗碎钻耳钉，正是过台俊氨技术总监李国栋的助理陈凯。
陈凯的目光扫过终端屏幕，停在“出库单”几个字上。
他指尖敲了敲自己的稽查证挂绳，冷笑：“林处长好兴致，放着监管局的空调不吹，来闻金库的霉味？您要查的跨境资金，可都是合法的黄金质押融资——”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沓文件拍在操作台上，“质押率、评估报告、香港金管局备案，要哪份我让人送过来？”
林默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记得陈凯的履历：金融工程硕士，三年前跟着李国栋从华尔街回来，擅长用合规外衣包装非法交易。
此刻对方袖口露出的爱马仕袖扣闪着冷光，像某种挑衅。
“陈助理说得对，程序是挺合法。”林默点开金库监控调取界面，手指在“3月12日16:05”的时间点停顿，“不过——”他放大画面，金锭被叉车托起时，电子秤的红色数字在屏幕上跳动，“出库单写的是500公斤，但实际称重是503.5公斤。”
陈凯的笑容僵在脸上。
“再看3月15日的钱包入账。”林默调出加密钱包流水，“3.2亿港币，按当日汇率折算民币是2.78亿——”他快速计算着，“503.5公斤黄金，按上海金交所当日均价计算，正好是2.78亿。”他抬眼盯着陈凯发白的脸，“0.7%的溢重率，每次出库都多装这么点。这不是质押融资，是拿银行的黄金当硬通货，给境外的黑钱当锚。”
金库的通风系统突然发出异响。
陈凯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低头扫了眼消息，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林处长果然专业，不过——”他倒退两步，指尖按在门禁呼叫按钮上，“您伪造审计证件私闯金库，我现在报警还来得及。”
林默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他摸出手机，刘警官的消息弹出来：“李国栋正在召集技术团队，定位显示在南山科技园C座17楼。”
陈凯的手指即将按下按钮的瞬间，林默突然笑了。
他举起手机晃了晃：“陈助理，您说要是现在把这段监控和出库单发给证交所稽查局，他们是先查我的证件，还是先查过台俊氨的黄金？”
陈凯的手指悬在按钮上方，额角渗出细汗。
林默越过他走向门禁，经过时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雪松香水味——和三天前在科兴科学园便利店，那台POS机旁残留的气味一模一样。
金属门在身后闭合的刹那，林默听见陈凯压抑的通话声：“李总，林默……他发现了溢重率……”
手机再次震动，刘警官的新消息：“技术团队带了卫星干扰器，可能要删数据。”
林默捏紧手机，快步走向电梯。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红得刺眼，像某种未燃尽的火种——他知道，真正的交锋，这才刚刚开始。
林默的皮鞋在走廊的地砖上急促地敲击着，手机在掌心震得他手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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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消防栓前猛地停住脚步，后颈的冷汗顺着衬衫领口流进了脊背。
三个月前在稽查局档案室看到的案例突然在脑海中闪现：2016年，一家资管公司用同样的协议销毁了37个境外账户，当时稽查员破门而入时，只看到黑屏的服务器。
现在李国栋又想故技重施——但林默知道，过台俊氨的主控节点不可能设在香港，他们需要内地银行的物理服务器作为支撑。
“本地服务器授权……”他低声念叨着，指尖重重地敲在消防栓的玻璃上。
金库所在的鹏城银行大厦是过台俊氨在华南的资金枢纽，三天前苏晚晴从银行IT部内线那里套来的消息突然串联起来：“总行机房在负西层，和金库共用应急电路。”
身后传来金属门开启的嗡嗡声。
林默迅速闪进消防通道，眼角的余光瞥见陈凯冲了出来，手机贴在耳边，喉结剧烈地滚动着：“李总，林默己经离开金库！监控显示他往负西层去了——”话音被电梯关门的声音截断。
林默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他掏出刚才在金库操作台上顺走的U盘——陈凯拍文件时，那沓“合规证明”最下面压着一张服务器IP地址便签，此刻正贴在U盘背面。
“MAC地址验证需要本地服务器确认，而这里就是他们的主控节点。”他对着应急灯确认了便签上的“B4 - 07”，心跳声盖过了消防通道的通风声。
突然，手机在掌心烫得厉害。
苏晚晴的视频通话弹了出来，画面里她举着摄像机，背景是南山科技园的玻璃幕墙：“我在李国栋办公室外面，他的助理抱着一个黑色密码箱冲了出来，箱子上有卫星干扰器的标志！”画面剧烈晃动，苏晚晴的喘息声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密码箱编号是G - 37，和你上次说的区块链销毁装置一致——”
“切断本地网络！”林默对着手机大喊，转身向负西层狂奔而去。
他想起昨天在监管局内网查到的漏洞报告：鹏城银行的服务器机房和金库共享网络交换机，只要切断金库区域的网线，销毁程序就会卡在MAC验证环节。
负西层的防火门上挂着“机房重地”的铜牌，电子锁在头顶应急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冷冷的光。
林默扯下领带缠在手上，用力砸向门边的网络交换机柜——金属外壳发出沉闷的响声，锁扣崩开的瞬间，他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网线，其中一根贴着“过台俊氨专用”的红色标签。
“就是你了。”他扯断了那根网线，交换机的指示灯成片熄灭。
几乎与此同时，手机震动起来，林涛的消息跳了出来：“销毁程序卡在MAC验证环节，倒计时暂停在12分07秒！”
林默踹开防火门的那一刻，冷风裹挟着服务器的嗡嗡声扑面而来。
五十平米的机房里，二十台黑色服务器排成矩阵，正中间的主控制台闪烁着血红色的警告：“紧急销毁协议——剩余时间：11分59秒”。
他冲向控制台，指尖扫过键盘时碰到一片潮湿。
低头一看，控制台边缘有新鲜的水痕，顺着痕迹摸到服务器底部，竟然摸到了半融化的冰块——李国栋团队早就在这里布置了物理销毁装置，冰块融化后会使主板短路。
“11分23秒。”林默盯着倒计时，从西装内袋里掏出瑞士军刀，挑开服务器外壳。
主板上的销毁芯片正在闪烁，旁边粘着一张便签，李国栋的字迹力透纸背：“林处长，规则是给蝼蚁制定的。”
机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默扯下领口的领带缠在芯片接口上，眼角的余光瞥见监控屏幕里，陈凯带着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冲下楼梯。
他的手指在主板上快速翻动，终于找到了连接MAC地址的跳线——那是一根细如发丝的金线，在服务器的蓝光中闪烁着冷冷的光。
“苏晚晴！”他对着手机大喊，“把金库监控和出库单发给证交所，就说过台俊氨用黄金溢重洗钱！”手机那头传来相机快门的咔嚓声，苏晚晴的声音带着破音：“己经发送！现在全行业的财经媒体都在转发——”
倒计时跳到“10分00秒”的瞬间，林默用刀尖挑断了金线。
控制台的红光突然暗了两度，销毁程序的提示音变成了刺耳的电流声。
他抓起桌上的移动硬盘塞进怀里，转身时撞翻了盛冰块的托盘，碎冰砸在脚背上，冷得刺骨。
机房的门被撞开的那一刻，林默看见陈凯举着防暴电击器冲了进来，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像充血的鱼。
他弯腰躲过电击器的弧光，顺势抓起旁边的服务器散热扇砸向对方的膝盖——这是上周老稽查员教的“物理阻截法”，专门克制技术型反派的近战短板。
陈凯惨叫着摔倒，电击器掉在地上滋滋冒火星。
林默跨过他的身体冲向安全出口，怀里的移动硬盘硌得肋骨生疼。
走廊尽头的安全指示灯红得刺眼，他听见身后追兵的喘息声越来越近，但也听见手机在口袋里持续震动——那是证交所稽查局回拨的电话，铃声里隐藏着某种即将爆发的震颤。
“9分17秒。”林默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倒计时截图，在心里按下了秒表。
他知道，真正的清算才刚刚拉开帷幕。
而在裂缝的另一端，李国栋精心编织了十年的资金网，正在他脚下发出即将破碎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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