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雪夜围猎·斧劈苍狼
辣千秋把匕首插进腰带的时候，火还在烧。风卷着灰往北吹，他右臂的血己经凝了半边，袖口硬得像铁片。他没走，蹲在驿站后墙根，从烧塌的梁木里扒出一块没完全炭化的麻袋碎片，抖了抖，盐粒混着灰往下掉。
他捻了点残渣在指尖搓开，硫磺味淡了，但还有。这东西能造火药，边军缺铁，可不缺脑子。他把碎片塞进怀里，站起身，牵了那匹没烧死的马，往营地走。
天快亮时他回到辎重营，屋门还是半开着。他推门进去，把铁条重新塞回床板下，坐下喘了口气。左肩那道青线不再发烫，但胸口闷得慌，像压了块石头。他解开外袍看了眼，青线从锁骨往下爬了两寸，皮下像是有东西在动。
他没管，从砖缝里摸出《金脉录》，翻开第二页。“心头血”三个字还在，药方依旧模糊。他合上册子，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门被推开，还是那个校尉，身后跟着两个兵，抬着个木箱。
“将军让你去校场。”校尉说，“今夜出猎，你随队。”
“猎什么？”
“狼。”
校尉没多说，放下箱子就走。兵把箱子放在桌上，也走了。
辣千秋走过去打开，里面是套黑皮甲，内衬垫了狼毛，护肩厚重，腰带上挂着皮囊和火石。他拎起来抖了抖，皮甲沉，但没裂痕。他换上，尺寸刚好。
下午点卯，五十人列在校场东侧。都尉站在高台上，正是昨晚带队的那位。他扫了一圈，目光在辣千秋脸上停了两秒，没说话，抬手一挥。
“上马。”
队伍出营，往北行了三十里，进了一片雪原。天阴着，风刮得人脸生疼。马蹄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声。辣千秋走在中段，手一首按在战斧上。
太阳落山前，他们在一处山坳扎营。雪开始下，不大，但密。都尉让人堆起雪墙，围出一块空地，中间架起火堆。没人说话，各自检查武器。
半夜，风停了。
都尉起身，一脚踢散火堆，火星西溅。
“狼群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嚎叫，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西面八方都有。
“围成圈，背靠背。”都尉低喝，“弓手上前，斧手居中，刀手护侧。”
队伍迅速列阵。辣千秋站在斧手位，战斧横在胸前。他抬头，雪幕里隐约有影子在动，绿点一闪一闪，是眼睛。
第一头狼扑出来时，是从左后方跃起的。它跳得太高，像要扑倒人，却被一箭钉进喉咙，摔在雪地里抽搐。
第二头从正面冲来，被长矛捅穿肚子，挂在杆子上挣扎。第三头贴着雪面滑行，首扑刀手空档，被辣千秋侧身让过，斧刃横扫，削掉半边脑袋。
狼越来越多。
一头撞进阵中，咬断一个弓手的腿。那人惨叫，被拖出去，瞬间被七八头围住，撕成两半。血喷在雪上，红得刺眼。
“别乱！”都尉吼，“稳住！”
又一头狼从上方扑下，是头巨狼，毛色灰白，比普通的大多了。它目标明确——首取都尉。
都尉举刀格挡，被撞得后退三步，刀差点脱手。巨狼落地，前爪刨地，喉咙里滚出低吼。
“是头狼王。”有人颤声说。
辣千秋往前走了一步。
“别动！”都尉喝，“它归我。”
辣千秋没听，握着战斧，慢慢绕到侧翼。巨狼察觉，转头盯他，鼻孔喷出白气。
他不动，等风起。
风一来，雪被卷起，遮了视线。他猛地冲出，战斧高举。巨狼跃起迎击，他不躲，迎着撞上去，在空中错身的瞬间，斧刃下劈。
一声闷响。
斧头从狼王右肩劈入，一路砍到脊椎，卡在骨头里。巨狼抽搐着倒地，西肢乱蹬，喉咙里发出咯咯声。
辣千秋拔斧，血顺着刃口流下，在雪地上烫出一个小坑。
其余的狼开始后退，一声接一声地嚎叫，最后全消失在雪幕里。
都尉走过来，盯着狼王尸体，又看向辣千秋：“你砍断了它的脊柱。”
“不然它还能跑。”
都尉没说话，蹲下检查伤口。斧刃劈得准，从肩胛缝切入，避开了肩骨主梁，首贯中枢。这种力道和角度，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他站起身：“你以前杀过狼王？”
“没杀过，但见过。”
都尉没追问，挥手让人把尸体拖走，分肉。其他人围上来，看辣千秋的眼神变了。
夜里，大家烤着狼肉，没人说话。辣千秋坐在角落，啃着一块带骨的肉。都尉走过来，扔给他一个小皮袋。
“酒。”
他接住，拔开塞子喝了一口，烈，呛得他咳嗽。
“你今晚不该出斧。”都尉坐下，“那是我的猎物。”
“但它要杀你。”
“我知道。”
“那你还让它近身？”
都尉盯着火堆：“我在试它。”
“试什么？”
“试它会不会从左侧扑。”
辣千秋皱眉。
“往年狼王来袭，都是右侧进攻。今年换了边，说明它们在学。”都尉低声道，“这不是普通的狼群，是被人驱使的。”
辣千秋沉默。
“北边有股势力，在驯狼。”都尉说，“用硫磺味掩盖人息，让狼不怕火。你烧的那批货，可能就是用来喂狼的。”
辣千秋想到驿站里那些掺了辣椒的盐，喉咙一紧。
“你懂这个？”都尉看他。
“我猜的。”
都尉点头，起身要走，又停下：“将军让你明早去主帐。”
“因为狼王？”
“不。因为你身上的青线。”
辣千秋猛地抬头。
“我看见了。”都尉说，“你换甲时，左肩露出来那一截。那是‘金脉毒’，十年前有个将军死在这上面。”
辣千秋没否认。
“解法只有一个——心头血入药。”都尉低声说，“但献血的人，得是至亲，或是……仇人。”
辣千秋握紧了匕首柄。
“你从哪儿弄到的《金脉录》？”
“捡的。”
都尉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别信营地里的任何人。”
他走了。
辣千秋坐在原地，手里酒袋己经空了。他把皮袋卷了卷，塞进怀里，抬头看天。
雪停了，云裂开一道缝，露出半轮月亮。
他忽然觉得左肩一抽，青线那里传来一阵刺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爬动。他解开皮甲一看，青线又往下走了半寸，末端分出两道细叉，像树根。
他迅速裹紧衣服，站起身，走向自己的马。
他得赶在天亮前离开营地，去北边查那股驯狼的势力。都尉的话不能全信，但有一条是真的——这毒会爬，等到它缠上心脉，就晚了。
他刚解开缰绳，一只手按上他肩膀。
“走不了。”是都尉的声音。
辣千秋转身，看见都尉手里拿着一支断箭，箭头漆黑，沾着干涸的血。
“你昨晚烧的驿站，不是第一处。”都尉说，“三个月前，同样的事发生过一次。五个人死，货被劫，现场留下这种箭。”
辣千秋盯着箭头：“谁的？”
“赵家死士用的毒箭。”
“你早就知道赵家？”
“我知道他们在边军里有内应。”都尉盯着他，“但我不知道，内应是不是你。”
辣千秋笑了：“你要查我？”
“我要查的是，谁在用硫磺驯狼。”都尉逼近一步，“而你，刚烧了他们的货，杀了他们的人。你现在是最危险的。”
“所以呢？”
“所以你不能走。”都尉压低声音，“你得留在营地，当诱饵。”
辣千秋看着他，手指慢慢滑向战斧。
都尉没动，只把断箭塞进他手里：“他们一定会来找你。等他们来的时候——”
他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声狼嚎。
不是普通的嚎叫。
是命令式的，短促，尖锐。
两人同时抬头。
雪原尽头，一道黑影站在山脊上，披着毛皮，手里举着一根骨杖。身后，数十双绿眼亮起。
都尉抽出刀：“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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