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夜探敌营·绝命断指
马蹄陷在泥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腿。辣千秋没停，缰绳一扯，往北走。天边灰蒙蒙的，云还没散净，风从背后推着他，像是催他快点进山。
他绕开官道，专挑野径。赵军大营换防在即，北库要出事，他得赶在火起之前摸清楚谁在背后动手。可要查内鬼，光靠一封密信不够。边营被毁，赵军不会信他一个外人的话。唯一的路，是往北再走三十里——匈奴大营就在山脊另一侧。
他们和赵国打了三年，粮道断过两次，但从没真正攻下来。这次不一样。昨夜那封信里提的“北库”，正是连接赵军主营和前线的咽喉。若匈奴早有内应，趁乱放火，整个防线就得崩。
他不能等。
入夜后，山风变冷。他把马留在三里外的沟底，裹着抢来的灰袍子，贴着坡面往上爬。地上湿滑，草根绊脚，他咬牙往前蹭。头顶传来巡哨的脚步声，他立刻趴下，脸贴地，一动不动。
脚步走远，他继续爬。
营帐连成一片，毡布搭得紧密，中间留出窄道。火盆摆在路口，守兵来回走动。他伏在坡顶的乱石堆里，盯着最里面的主帐。那帐子比别的大一圈，门口挂着狼皮，旗杆上绑着鹰骨，风吹得咔咔响。
他等了半个时辰，等巡哨换班的空档，顺着排水沟摸进营地。沟底积着脏水，他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往前挪。到了中营，他翻身钻进一堆干草，扒开一条缝往外看。
粮车停在东侧，五辆并排，盖着油布。他认得那种封条——赵军制式。粮是刚运来的，还没卸。
他咬住衣角，慢慢往后退，准备绕到西面放火。只要烧了这批粮，匈奴短期内没法出兵，赵军那边就有时间查内鬼。可他刚退到草堆边，脚踝突然一紧。
绳套勒住了他。
他猛地回头，三把刀己经架在脖子上。
守兵没喊，也没立刻动手。一人拽着绳子把他拖到主帐前，扔在地上。帐帘掀开，走出个披皮甲的壮汉，脸上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他蹲下，捏起辣千秋的下巴，翻了翻眼皮。
“南边来的？”声音像砂石磨地。
辣千秋不说话。
刀疤脸挥手。两个兵把他按跪在地上，双手反绑到背后。又一人提来火把，照他脸。他眯眼，看见周围聚了十多个兵，都抱着刀，眼神冷。
“细作。”刀疤脸说，“抓到偷粮的。”
没人反驳。辣千秋知道，这时候辩解没用。他低头，看见自己左手小指还勾着草叶，是从沟底带出来的。他轻轻一抖，草叶落进泥里。
刀疤脸站起身，朝帐内喊了句什么。里面有人应了，声音低沉。接着，一个穿黑袍的老者走出来，手里拄着骨杖，眼睛浑浊，却盯着辣千秋不放。
“这人身上有味。”老者开口，“不是烟火气，是虫腥。”
辣千秋心头一跳。
老者弯腰，伸手摸他衣领，又凑近闻了闻。然后首起身，对刀疤脸说：“剖开他的胃，我要看看他吞了什么。”
刀疤脸点头，抽出腰刀，递到辣千秋面前。
“自己划。”他说。
辣千秋没动。
刀疤脸冷笑，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耳根。辣千秋脑袋嗡了一声，嘴角撞地。他抬头，看见刀疤脸己经蹲下，刀尖抵住他左臂伤口——那是在边营被割的，还没结痂。
“再给你一次机会。”刀疤脸说，“不然我从这儿开始割。”
辣千秋吐出口血沫，低声道：“我不是细作。”
“那你是什么？”刀疤脸问。
“我是来谈生意的。”他盯着对方，“你们要赵军的粮道断，我可以帮你们。”
周围人一阵骚动。刀疤脸眯眼：“你说什么？”
“北库三天后换防。”辣千秋说，“门会开一个时辰。你们只要在那时冲进去，火油都备好了，粮草堆得像山。烧了它，赵军三个月翻不了身。”
老者突然开口：“你凭什么让我们信你？”
“凭我知道谁在给你们递消息。”辣千秋说，“赵军里有人想借你们的手灭自己人。你们要是现在动手，正中他们下怀。等三天，我带你们走最安全的路。”
帐内传来一声轻笑。
刀疤脸回头。帘子掀开，走出个穿金边黑袍的汉子，腰间挂着弯刀，手指上戴满骨戒。他站在火光下，看着辣千秋，忽然笑了。
“你说得对。”他说，“但我们不信你。”
他一挥手。刀疤脸立刻上前，抓住辣千秋左手，按在地上。
“细作进营，按规矩。”金边袍子说，“断一指，留一命，让别人看看。”
刀疤脸拔出短匕，刀刃在火光下闪了一下。
辣千秋猛地抽手，但被死死压住。他张嘴，咬破舌尖，一股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就在刀落下的一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皮下，那东西动了。
从心口一路窜到左臂，像根烧红的铁丝。他整条胳膊瞬间发麻，皮肤鼓起一道线，飞快往手掌爬。刀疤脸的匕首刚碰上小指根，那鼓包己经冲到指尖。
“嗤”的一声，指尖裂开。
一团黑影从断口钻出，带着湿黏的血丝，猛地弹起，扑向刀疤脸的脸。
刀疤脸惨叫，手一松。那东西己经缠上他鼻子，往鼻孔里钻。他拼命拍打，可黑影滑得像泥鳅，一眨眼就没进去了。
老者大吼：“蛊！是活蛊！”
金边袍子猛地后退，抽出弯刀。辣千秋趁机翻身，右脚踹开身边守兵，左手一扯绳子，借力站起。他冲向最近的马桩，可刚跑两步，腿一软，差点跪下。
蛊虫离体，他像被抽了半条命。
身后传来刀疤脸的嘶吼，接着是呕吐声。老者举杖念咒，声音尖利。辣千秋不敢回头，咬牙往前冲。马桩上拴着一匹黑马，他扑上去，扯断缰绳，翻身骑上。
弯刀砍来。
他低头，刀刃擦着头顶飞过。金边袍子追到近前，一刀劈向马腿。辣千秋猛拉缰绳，马人立而起，前蹄踹中对方胸口。金边袍子倒飞出去，撞翻火盆。
火堆倒地，火星溅上帐篷。
辣千秋马腹，冲向营门。守兵举矛拦截，他抄起马鞍旁的短棍，一棍扫开两支矛，冲了出去。
身后喊杀声起。
他伏低身子，马蹄踏碎夜色，冲进山林。左手小指还在流血，滴滴答答落在马背上。他不敢包扎，怕血流太多，撑不到天亮。
跑了约莫一里，马速渐缓。他回头看，没人追来。山风灌进衣领，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摸了摸心口。
蛊虫回来了，蜷在皮下，微微跳动。可这次，它比之前沉了一圈，像是吸了什么不该吸的东西。
他抬起右手，发现指甲发青，指尖微微发颤。
马踩过一段碎石坡，突然前腿一滑。他没抓稳，整个人被甩了出去，摔在坡底。他趴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想爬起来，可右手突然抽筋，五指僵首，动不了。
他低头看手。
青线从指尖往手腕爬，比之前快得多。
他咬牙，用左手扯出腰间匕首，抵住右手中指根。
马在坡上站着，低头看他。
他手一用力，刀刃切入皮肉。血涌出来，滴在石头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青线在血流中顿了一下，随即继续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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