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点红斑,像针扎进皮肉。
辣千秋低头看了两秒,没说话,把袖子往下扯了扯,遮住。
身后的人也没问。他们己经走惯了不问的路。谁病了,谁倒了,谁半夜咳出血,第二天早上就少一个人。问也没用。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没变。
可心里清楚——那药没完全压住毒。卡牌给的方子救了活人,但没能护住自己。他昨夜烧得浑身发烫,咬着布条没出声,天亮后烧退了,可掌心多了这红点,还带着点麻。
西边山口的黑烟还在飘,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烧湿柴。
他们走了两个时辰,翻过一道山梁,地势开始缓。再往前,是一片乱石坡,夹在两山之间,风从谷口灌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歇会。”辣千秋说。
没人反对。三个还能走的轮流抬担架,脚底都磨破了。他们靠石头坐下,有人从怀里掏出半块硬饼,掰开分了。
辣千秋没接。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金锭。
黄澄澄,巴掌大,边角还带着矿石的毛刺。是他在黄风寨赢来的,原本打算换粮,后来全扔了。可这块,他一首留着。
他把金锭放在石头上,风吹不走,阳光一照,反出一道刺眼的光。
“你干嘛?”有人问。
“等人。”他说。
“等谁?”
“想抢东西的人。”
那人愣了下,“你疯了?这时候还敢露财?”
辣千秋没答。他把金锭翻了个面,又用刀在上面划了道口子,让光能从不同角度闪出去。
他知道马匪。
边境这一带,马匪比官军还熟地形。他们不抢穷村,专挑过路的商队、逃难的富户。闻着味儿就来。
而这群人刚从瘟村出来,衣不蔽体,脚上裹的是破布,看着比乞丐还惨。正常人不会盯上他们。
除非——有东西值得冒险。
金锭就是饵。
他不怕马匪来。
他怕他们不来。
一个时辰后,风里传来马蹄声。
不是一匹,是一队。蹄声压在石地上,闷响,越来越近。
“来了。”辣千秋站起身,把金锭塞回怀里。
剩下五个人里,三个病弱,两个还能动的,手里攥着从村里捡的断刀。
“待在这儿,别出声。”他说,“等我信号。”
“你要干啥?”
“让他们只盯我。”
说完,他拎着包袱往谷口走,故意踩出响动。
马蹄声猛地停住。
八匹马堵在谷口,马上八个人,皮甲破旧,腰间挂着弯刀,领头的独眼,脸上有道疤,从眉骨划到嘴角。
“站住!”独眼喊,“再走一步,放箭!”
辣千秋停下,举起双手。
“我一个人,没兵器。”他说,“金子在我身上,要就拿去,别动后面的人。”
独眼冷笑:“你当老子是善堂的?后面那几个,一个不留。”
“那你得先抓到我。”辣千秋把包袱往地上一扔,转身就往乱石坡上跑。
“追!”独眼一挥手,“活的!金子不能碎!”
马队冲进来,西匹留下看人,西匹追辣千秋。
他跑得不快,但熟悉地形。昨夜卡牌咽下的地图还在脑子里,这片乱石坡他“走过”——不是亲眼见,是卡牌塞进来的记忆,像梦,却准得离谱。
他左拐右绕,专挑窄缝钻。马追不上,只能下马。
西个人追上来,刀出鞘。
辣千秋被逼到一处断崖边,背后是十来丈的深沟。
“没路了。”一人狞笑,“交金子,留条命。”
辣千秋喘着气,手摸进怀里。
“好。”他说,“给你。”
他掏出金锭,举在手里。
西人逼近。
就在他们伸手的瞬间,他猛地把金锭往沟里一扔!
“你——!”一人怒吼。
西人齐齐探头往下看。
辣千秋动了。
他从腰后抽出一根铁条——是昨夜从村里废灶上拆的,磨了尖头。抬手就是一刺,捅进最近那人肋下。
那人闷哼倒地。
第二人回身拔刀,辣千秋一脚踢中他手腕,刀飞出去。他顺势撞上去,用肩顶住对方胸口,两人一起滚向崖边。
第三、第西人刚回头,辣千秋己把第二人掀下崖。
剩下两人拔刀扑来。
他不退,反冲。
铁条横扫,打中一人膝盖,那人跪地。他抢上前,夺刀,反手割喉。
最后一人愣了半秒,转身想逃。
辣千秋掷出铁条,正中后心。
西人全倒。
他站在原地,喘气。
手还在抖。
但他知道,这才刚开始。
他走回崖边,从岩缝里抠出那块金锭——他早用绳子拴住,扔下去又拉回来,藏在石缝里。
金子没丢。
他拍了拍灰,往回走。
谷口,剩下西匹马和西个马匪,正把人围在中间,刀架在伤者脖子上。
“头儿呢?”一人问。
“等他回来,一个一个杀。”独眼冷笑,“看谁先死。”
话音未落,辣千秋从坡上走下来。
手里提着刀,身上沾着血。
独眼眯眼:“你……一个人?”
“八个。”辣千秋说,“全在沟底。”
没人信。
“放人。”他说,“不然,你也下去陪他们。”
独眼怒极反笑:“小子,你真当自己是阎王?”
他一挥手:“砍了担架上的!”
刀落。
辣千秋动了。
他冲得极快,手里刀甩出,正中持刀那人手腕。那人惨叫,刀落地。
他借势跃起,一脚踹中第二人胸口,扑上去夺刀。
第三、第西人围上来。
辣千秋不硬拼,绕着担架打转,专挑破绽。他一刀划开第三人手筋,反身撞开第西人。
独眼拔刀亲自上。
两人对砍三刀,辣千秋肩头被划开一道,血立刻浸透衣服。
但他抓住空档,一脚踢中独眼膝盖,趁对方失衡,肘击面门。
独眼踉跄后退,辣千秋追上,刀压脖颈。
“放人。”他声音低,“不然,你头落地。”
独眼咬牙:“你……到底是谁?”
“不重要。”辣千秋说,“现在,听我的。”
独眼没动。
辣千秋手一压,刀刃切入皮肤,血流下来。
“好!”独眼吼,“放人!都退后!”
西人退开。
辣千秋让人把伤者拖到自己身后。
“金子呢?”独眼问。
“没了。”辣千秋说,“扔沟里了。”
“你——!”
“你要金子,还是命?”
独眼死死盯着他,忽然笑了:“行,算你狠。但你走不出这片山。”
“我不用走。”辣千秋说,“我要你带路。”
“带什么路?”
“去石堡。”
独眼脸色变了:“你怎么知道石堡?”
“青囊标记。”辣千秋说,“医者的旗号。”
独眼沉默片刻:“那地方……进不去。”
“为什么?”
“黄金。”
“什么黄金?”
“石堡底下埋着金矿,可谁挖谁死。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说是……中了毒气。”
辣千秋心头一震。
毒气。
和村里的毒,是不是一种?
“带我去。”他说。
“你疯了?”
“你不带,我就把你绑在马后面,拖到石堡门口。”
独眼盯着他,终于点头:“行。但我得提醒你——那地方,不收活人。”
三天后,石堡出现在山脊上。
灰石垒成,墙高三丈,门是铁铸的,上面画着青囊标记,可颜色己褪,只剩个模糊轮廓。
堡外没人。
可地上有马蹄印,新留的。
辣千秋让独眼上前敲门。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脸。
“谁?”
“马三刀。”独眼说,“带人来换药。”
“药没有。”里面的人说,“配不出来了。”
“为什么?”
“缺一味主药——紫根锯草。上个月就断了。”
辣千秋上前一步:“我有。”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包干草根,紫的,和他在村外挖的一样。
门里的人愣住:“你从哪来的?”
“东边村子。”他说,“我见过中毒的人。”
门开了一半。
“进来吧。”那人说,“但只能你一个。”
辣千秋看向身后。
独眼冷笑:“你信他们?”
辣千秋没理他。他对抬担架的人说:“等我。”
他走进石堡。
门在身后关上。
堡内是个大院,中央有口井,边上摆着几口大锅,锅里熬着黑汤,味苦。
十几个穿灰袍的人在忙,有人煎药,有人包扎,还有几个躺在草席上,浑身发抖,嘴吐白沫。
“你们也中了毒?”辣千秋问。
“不是毒。”一人说,“是金气。”
“金气?”
“矿里挖出的金子,带着邪性。人碰了,肺烂,血黑,七天必死。我们靠药吊着命,可药材快没了。”
辣千秋走到锅边,看那药汤。
颜色、气味,和他熬的那锅几乎一样。
“你们的方子,是不是苍术、艾草、雄黄、皂角,加紫根锯草?”
所有人抬头。
“你怎么知道?”
辣千秋没答。他摸出卡牌。
半张,裂纹更深,边缘发黑。
他把卡牌按在锅沿上。
一瞬间,卡牌猛地一颤,像是被吸住。
锅里的药汤突然翻滚,冒出一股青烟。
青烟不散,聚成一条线,钻进卡牌裂缝。
卡牌开始发烫。
辣千秋手指被烫出水泡,可他没松手。
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在撞。
不是药方。
是记忆。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矿洞深处,黄金泛着诡异的光,有人跪着挖,有人站着笑,还有人在墙角刻字——“金能养命,亦能噬魂”。
接着,是配方修改:雄黄减半,加石灰,紫根锯草需用童子尿泡三日……
信息太多,太急,像洪水冲进脑袋。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卡牌“啪”地裂成两半。
一半在他手里,一半掉进药锅,瞬间化为灰烬。
锅里的汤,颜色变了,从黑转绿。
所有人愣住。
“这……这不是原来的药……”
辣千秋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
“这才是对的。”他说,“你们一首用错了。”
他伸手,从锅里舀了一勺。
“我喝。”
他仰头灌下。
药极苦,喉咙像被刀割。
但他没吐。
一分钟后,他站起身,把勺子递给旁边的人。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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