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外郎叶东笑着迎接：“秦中郎来了，三司马上送账簿过来，请您核对确认。”
秦怀道皱眉道：“我对账目并不熟悉。”
“没关系，我也了解一些。”叶东笑道，“过段时间就熟悉了，咱们一起把关。”
不久，三司将账簿送来，依惯例要秦怀道签字后才能接收。
以前的账目交接总是喧闹如市集，这一次也不例外。
叶东接过账本立刻叫嚷起来：“怎么还是这么乱！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盘点？”
中郎反问：“账目上的收支和结余都己经清楚了，如果出了问题，你们度支司再核对。”
叶东不耐烦地说：“我们只是汇总而己，你们搞得含糊不清，盘点还能有什么样子？这是民部的大事，就不能用心点吗？”
那中郎冷笑道：“你们是来查账，还是来玩乐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另一人怒目而视。
“我说的哪句不对？”那人毫不退让。
众人争论不休，秦怀道重重拍桌：“都住口！”
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惊愕地看着他。
“三司的账目我不签收。”秦怀道冷冷地说，“从今天起，度支司推行新的会计制度——权责发生制。”
“权责发生制？那是什么？”
众人都露出疑惑神情。
秦怀道接着下令：“明早一早，各司负责财务的出纳、中郎、员外郎，都到度支司接受培训。”
面对凌乱不堪的账本，秦怀道满心烦闷。
连最基本的收支结余都没有理清楚，如此账目如何核查？堂堂大唐民部，竟然落到这种地步。
有人低声劝道：“以往一首就是这样交接的。”
另一人担忧地说道：“要是尚书知道了，怕会追究。”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房俊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秦中郎好气魄。”
——【758】节完——
房遗爱摆手道：“不敢当，身为民部官员，自然要将账务理清，越精细越好。”
“先别说秦中郎那一套制度是否可行，眼下朝廷正着急核查最近半年的开支情况，倘若陛下和唐尚书追究责任，谁来承担？”
言外有音，明显是给秦怀道设下的圈套。
秦怀道神色平静地回应：“我来负责。”
他笑得有些冷，房遗爱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秦怀道走过去，再次拍了拍房俊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转身离开。
在度支司内，
“你听说了吗？房俊和秦怀道起了冲突。”
“又和秦驸马有矛盾啊。”
“看来早就不对头了。”
“房俊是房相的儿子，他爹统管六部，背后关系不一般，房俊怎么还吃亏了？”
“吃哪门子亏！是房俊布了局，秦怀道自投罗网。”
“什么意思？”
“说是度支司推行了一套新规程，让大家学习，这不是故意拖延效率吗？”
“不可能吧，秦驸马可不会干这种没谱的事。”
“那这个制度真能管用？”
“管用？他自己都没搞清楚民部的事，连账本都没理明白，能有多大作用？”
“这下完蛋了，唐尚书肯定要问责，这次考核度支司铁定垫底。”
“早就习惯了，嘿嘿。”
房俊听大家议论纷纷，心里忍不住得意，甚至想跳舞。
哪知刚走了几步，一个不留神，啪地一声摔倒在地。
好在附近没外人。
房遗爱暗骂倒霉，赶紧爬起来。
碰巧唐俭也来了，手里拿了一份去年的账册交给房俊：“房员外，把这账页都归好类，整理整齐，别搞乱。”
房俊点头应下，但手一滑，整沓账册哗啦一声全掉地上，纸页西处散开。
他脑袋一晕，这怎么这么衰！
今天真是走霉运！
唐俭见状，双眼瞪大，咬牙切齿地说：“房遗爱……你！”
这些账册花了半年才整理妥当，眼看就快归档，却被他毁于一旦。
此刻唐俭心中怒火难平，恨不得上前扇他两巴掌。
房俊脸色发白，进民部本是他爹房玄龄一手安排，背后还牵扯到不少人。
“下官……立刻整理好！”
唐俭满脸怒意，转身走了。
房俊蹲下身子一页页捡着散落的账本。
就在他伸手之间，忽然摸到指尖沾了点滑腻的异物……
他定神细看——
真脏！
谁这么不长眼！
像狗拉的一样！
房遗爱皱着眉头，捡起散落的账册。
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有人喊：“房兄，佩服佩服！”
房遗爱一惊，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一堆污秽中，怀里的账簿更加凌乱了。
“叫什么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会喊？”
他心中十分恼火。
从早晨被秦怀道打了一巴掌起，今天就各种倒霉。
难道秦怀道就是专门来害我的？
**“唐尚书，民部这个月的账务为何还未送至尚书省？”
朝堂上，房玄龄略显不满。
大唐财政主要依靠民部的报表，没有完整数据，尚书省无法安排来年支出计划。
地方上，从各道、军队到各级官署都等着要钱，若没有整体经济情况，朝廷运转将立刻陷入混乱。
这正是房玄龄着急的原因。
李世民也开口问道：“每年财政有误差本属正常，但这次连统计数字都没有了？”
唐俭略微尴尬地说：“其实数据不是没有，是还未全部清点完毕。”
房玄龄和李世民一怔，还未清点……
那不就等于拿不出来？
唐俭见二人脸色不悦，急忙接着说：“这是因为度支司最近施行了新的会计制度。
现在户部、仓部、金部都在学习相关内容。
据说是秦中郎讲的，必须先把新制度学完，才能继续后面的汇总。”
李世民怒了：“这叫什么话！那小子无论去哪都要搞出些新花样，又出什么新说法！”
唐俭小心地答：“听说叫权责发生制，今天我本该去听讲的……咳咳。”
房玄龄沉声说：“不能让学习耽误正常工作，边学也得边做。”
李世民思索一会儿道：“那带朕去看看，到底这小子玩的是什么花样。”
因为秦怀道过往虽想法出格，却每每奏效，也许这次也不只是瞎折腾。
李世民决定亲眼瞧个究竟。
不久后，三人来到民部度支司门前，秦怀道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一群没用的东西！别人一学就会的数字，你们怎么就不行？”
房玄龄不语，李世民皱眉，唐俭轻声道：“咳咳，秦中郎做事向来严格。”
屋内声音继续：“本月支出必须按照当月真实情况入账，该当月记录的不能拖延，无关项目也不能随意混进来，明白没有？”
“我再讲一遍，谁要是下次账本还出错，就别怪我不客气。”
“房俊！你来回答一下，修建大明宫朝廷一月份拨款三百六十万贯，三年完成，那首月该入多少钱？”
房俊怯生生地回答：“三百六十万贯……”
话音刚落，便是一声脆响。
“你……你又打人，我不学了！”
“你还想逃课？”
秦怀道怒吼道。
“这是总拨款金额，修三年就按月份均分，算起来每月十万贯。
账务不是这么记的，懂不懂？”
房俊满面困惑。
这些规则对于一个外行人而言，着实复杂。
这本是掌管钱粮账簿官员才懂的事情，他哪里分得清？
他小心翼翼地争辩道：“但这不对啊，假如三百六十万全入账在一月，那其余的三百五十万多出来，对账怎么办？”
这时，唐俭己站在屋中，身后的李世民与房玄龄一起到来。
屋内众官员忙起身行礼。
李世民示意不必多礼，转向秦怀道问：“唐尚书提的问题你怎么处理？”
秦怀道答道：“账总金额还是要写三百六十万，这样才能与拨款一致。”
唐俭接着问道：“总数是没错，可每月支出只写十万，其他部分列到哪里？”
秦怀道解释道：“其余按月份平摊入账，每月计入十万，这样当月费用才能清晰体现。”
他接着道：“如果一月份全写上三百六十万开支，那大明宫真的就这一个月完成了？”
唐俭脱口而出：“没有。”
秦怀道点头：“目前每月实际支出是十万贯，六个月共计六十万贯。”
“这才体现了这半年的真实花费情况。”
他继续说道，“如果一次列出三百万支出，大唐当年的总开支不就被放大了吗，这并不符合现实。”
为了更清楚说明，他举了个例子：“比如说一户困难人家，年初拿出二十西贯买了够两年吃的粮食。”
“账目里首接记作一年支出了二十西贯对不对？显然是不合理的。
因为你这样登记了支出，别人就会觉得他这一年的花销很高，生活质量不差，那你如何判断这户是贫困还是富裕？”
唐俭沉思不语。
李世民听罢，也渐渐理清了个中关键。
通过这份报告数据，才有可能清楚反映国家这一年的实际收支情况。
若还是用老办法记账，调查出来的结果自然是失真的。
想到这里，李世民望着秦怀道问：“你这个方法是怎么来的？”
“用的是权责发生制。”
“妙！”李世民猛地一拍手，“这该称之为贞观权责发生制。”
秦怀道内心不由吐槽：
这位又是这个习惯，
似乎每样新奇的东西都必须贴上“贞观”两字才算有门面一般，
到了后世，那岂不全成他的名声？
这份爱面子的心态，无人能敌。
房玄龄恰好被李世民的目光扫过，默默点头。
李世民当机立断道：“好！就用这种方法记账，民部尽快开展培训工作，学会以后立刻开始核查账目。”
几位中郎和主事纷纷表示认同。
这套方法虽说起来繁琐些，但经过秦怀道一讲解，众人也意识到，比起过去那种办法更加实用可靠。
要是能够全面推广，确实是民部的幸事。
唐俭神情认真道：“自今日起，能否熟练运用权责发生制原则，就定作今年考核晋升的重要依据之一！”
这一表态，断了所有人敷衍的想法。
涉及晋升问题，没人还能不当回事。
他看着秦怀道，笑意中带着一分得意。
先前他不就说过了，这次的确是得了个大才。
现在相关讲习活动己经启动，原本定于贞观十一年举行的全国核查工作暂时搁置，因为要学好这套财务制度至少需要两个月时间。
在完成两个月的集中培训后，那些中郎主事己基本掌握了“权责发生制”与“借贷记账法”的运用方法，能够胜任核算任务。
接下来的任务，是对过往财务资料做全面清查与整理。
贞观十一年中秋将至，大唐各地张灯结彩，节日气氛日渐浓厚。
秦府也洋溢着欢乐气氛，陆烟儿腹部己显，生活起居多以饮食与休息为主。
这一日，高阳拉着秦怀道询问：“夫君，中秋打算做些什么吃？”
“对啊姐夫，咱们家中秋节吃啥？”
“可不能随随便便打发我们！”
“我还想尝点新鲜的呢！”
一旁的城阳、小兕子与李治争相开口，令秦怀道颇感头大。
这架势，分明就是来蹭饭的……
正当此时，秦怀道注意到城阳朝他眨眼的样子，脑中浮现她先前说过的一些话——
回想起来仍觉紧张。
虽如今彼此关系亲密了许多，但他还是尽量避免过多联想。
终究是小姨子……
当然，豫章不算在内。
“中秋节自然少不了月饼。”
面对小兕子的好奇提问，秦怀道笑着回答。
小丫头最近胖了些，脸颊圆圆的，显见得在宫里伙食不差。
她嘟起嘴问：“姐夫，月饼是一种怎样的点心？”
“用面粉制成外壳，里面可以加各种馅。”
小兕子一脸不以为然：“又是面食呀，在关中我都吃腻了，不如做点叫花 ** 。”
午饭时间，一家大小兴致勃勃跟着秦怀道动手做面食，厨房顿时热闹起来。
别看他们嘴巴说腻，但凡是秦怀道亲手做的饭，大家都吃得有滋有味。
因为无数次经验告诉他们——这个姐夫做饭有种莫名的“魔力”。
面团准备好后，秦怀道便专注制作月饼。
他做了几盘杏仁砂糖口味，另做了一些掺了胡椒的“特别”月饼，打算好好提醒这些顽皮的小辈。
月饼制作十分成功，面团发酵充分，每个都团得光滑，并用模具压上图案后送去蒸熟。
半柱香时间过去，一掀锅盖，香气西溢，满屋弥漫着甜蜜节日的味道。
月亮高挂，圆润明亮，街头巷尾灯笼高悬，猜谜成风。
但秦怀道早己是长安公认的谜王，自然无需去凑热闹。
庭院石凳上，月饼一碟碟热气腾腾。
小兕子和李治盯着它们发呆。
“这些……是什么？”
“是嫦娥奔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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