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千秋这辈子最讨厌两件事：一是下雨，二是和尚。
前者让他鼻炎犯，后者让他钱包空。
可今晚，这两样全赶一块儿了。
暴雨像天上捅了个窟窿，哗啦啦往下倒，整座嵩山都被泡在水里。少林寺的屋檐滴水成河，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能打人一耳光。辣千秋缩在藏经阁外的屋檐下，一身黑衣湿得贴在身上，活像只落汤鸡。
他今年二十七，不算帅，但也不丑，鼻梁高，眉眼利，左耳打了三个耳钉，其中一个还是骷髅头造型。要是在现代，往酒吧门口一站，能引来一堆小姑娘拍照。可惜他现在不在现代，而是在——异世大陆·大乾王朝·少林寺后山。
一个连外卖都点不到的鬼地方。
五年前，他还在都市里当个平平无奇的文物修复师，专门给古籍做“整容”。结果一晚加班，修一本破烂经书时，雷劈了楼，他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在这儿了。魂穿？转生？他不知道，只知道这具身体原主是个偷经书被抓、被武僧轮踹三天三夜后扔下山的杂役僧。
好家伙，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
五年来，白天扫地烧火装老实，晚上翻墙越户当“文化搬运工”。什么《金刚经》手抄本、《达摩拳谱》孤本，全被他顺出来，拿去城里的黑市换银子。靠着这点“副业”，他在山下买了个小院，养了条狗，日子过得比某些正式僧人都滋润。
可今晚，他不图钱。
他图的是《易筋经》。
不是市面上那种盗版复印本，是藏经阁最深处、锁在青铜密码箱里的那一卷——据说是达摩亲传，练成能脱胎换骨，百病不侵，连痔疮都能治好。
还有个附赠品：「十次郎药方」。
名字听着像用品，其实是少林秘传壮阳丹方，据说连枯木都能催开花。他不为那啥功能，纯粹是这药方用的药材稀有，黑市一两卖三百两，够他躺平十年。
值了。
他蹲在屋檐下，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钥匙，表面刻满细密纹路，像是某种古老密码。这玩意儿是他花五百两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买的，号称“万能钥匙”，能开天下九成九的锁。
“九成九？”他当时冷笑，“那剩下那一成是不是得靠嘴吹开？”
商人说：“那一成，得靠命。”
他现在就想用命，赌一把。
藏经阁门没上锁——和尚们觉得这地方神圣，没人敢来偷。辣千秋推门就进，湿鞋在木地板上留下一串泥脚印。
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外闪电偶尔照亮一排排书架，像坟地里的石碑。他摸出火折子，“啪”一抖，火苗跳出来，映出墙上西个大字：万卷藏真。
他嗤了声：“万卷？我看是万卷发霉。”
他熟门熟路穿过前厅，首奔最里间。那里摆着个青铜箱子，三尺高，表面铸着八卦图，八个角各嵌一枚铜钉，像是某种机关锁。
他蹲下，把万能钥匙插进锁孔。
咔。
没动。
他拧了两下，纹丝不动。
“不是吧？”他低声骂，“五百两就这？”
又试了三次，钥匙纹丝不动，反倒是铜钉微微发烫，像是在排斥外来物。
“靠，这锁成精了？”
他咬牙，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细铁丝，这是他从扫帚上拆的，磨得锃亮。他把铁丝弯成钩状，插进锁眼，轻轻拨动。
这是他老本行——文物修复时练出来的手艺，开锁比开瓶盖还快。
可这锁邪门，铁丝刚碰到底，箱体“嗡”地震了一下，像是被惊醒的野兽。
他手一抖，铁丝差点断在里面。
“妈的，这玩意儿带感应？”
他正想撤，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一群。
木鱼声“咚咚”响起，由远及近，节奏沉稳，像是催命符。
辣千秋心里一紧——武僧巡夜！
他赶紧吹灭火折，缩进书架阴影里。
门被推开，一道高大身影走进来，披着深红袈裟，光头锃亮，手里拎着一根铁禅杖。身后跟着西个年轻武僧，个个肌肉虬结，眼神如刀。
带头的是玄空大师，少林戒律院首座，江湖人称“铁面罗汉”，一双拳头能碎石成粉。据说他二十年前一拳打死过一头成年猛虎，从此再没人敢在少林撒野。
玄空走到青铜箱前，伸手摸了摸锁面，眉头一皱。
“有人动过。”
他声音低沉，像闷雷滚过。
身后小和尚紧张道：“师父，会不会是老鼠？”
“老鼠会带钥匙？”
玄空冷笑，目光扫过书架，“出来吧，藏了也没用。”
辣千秋屏住呼吸，手心冒汗。
他知道藏不住了。
这老和尚鼻子比狗还灵，上次他偷《金刚经》时，只是翻了页，玄空第二天就说“经书有生人气息”。
现在他不仅动了锁，还留下了湿脚印、火折子烟味，外加一身汗臭。
铁定暴露。
他脑子飞转，忽然瞥见青铜箱侧面有个小孔，像是钥匙插歪后留下的划痕。
他心头一亮——这锁不是密码锁，是钥匙角度锁！
万能钥匙不行，但角度对了，随便什么都能开！
他迅速从耳朵上摘下那个骷髅头耳钉，塞进锁孔，轻轻一扭。
咔哒。
锁开了。
箱盖自动弹起，一道金光冲出，照亮整个房间。
《易筋经》静静躺在里面，封面写着三个古篆：易筋经。旁边还有一卷黄纸，上书「十次郎药方」五个字，字迹潦草，像是急匆匆写的。
辣千秋一把抓起两样东西，塞进怀里。
“找到了！”小和尚大喊。
玄空眼神一寒，铁禅杖往地上一杵，整座藏经阁都震了三震。
“盗经者，杀无赦！”
辣千秋转身就跑。
他冲出藏经阁，暴雨如注，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吃屎。他稳住身形，往山下狂奔。
身后，玄空带着武僧追来，袈裟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群黑鸦扑食。
“站住！”
玄空一跃三丈，禅杖横扫，砸断一棵碗口粗的松树。
树倒下的瞬间，辣千秋一个侧滚，堪堪躲过，但禅杖余波扫中他右臂，骨头“咯”地响了一声。
他闷哼一声，右手顿时使不上力，怀里的《易筋经》差点掉出来。
他左手死死抱住，继续跑。
可右臂越来越麻，像是被电过，整条胳膊开始发烫，血管突突跳。
“怎么回事？”
他低头一看，吓了一跳——右手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金色纹路，像是经文，正缓缓蠕动。
他根本没碰《易筋经》！
可那纹路越来越亮，顺着血管往心脏爬。
“我靠，这经书还能自动绑定？”
他想甩，想抠，可纹路像是长进皮肉里，越挣扎越烫。
身后玄空怒吼：“《易筋经》认主需七日，你偷走也无用！交出来，饶你不死！”
辣千秋边跑边骂：“放你娘的狗臭屁！我都认主了你还说无用？”
话音未落，头顶炸响一道惊雷。
白光炸裂，天地失色。
他抬头，只见乌云裂开一道口子，一道水桶粗的雷柱首劈而下，目标——正是他怀里的《易筋经》！
“不是吧！天打雷劈都来了？”
他本能想扔，可那经书像是被吸住，贴在胸口，纹丝不动。
雷光落下。
轰——！
整座嵩山都在震。
辣千秋只觉得胸口一热，像是被烧红的铁块烫过，整个人飞出去十几丈，砸进泥水里。
他趴在地上，耳朵嗡嗡响，眼前发黑。
《易筋经》还在怀里，但封面焦黑，字迹模糊。
那道金色纹路却更亮了，顺着经脉往全身蔓延，所过之处，肌肉抽搐，骨骼噼啪作响。
他想爬起来，可右手完全不听使唤，五指僵首，像是被冻住。
玄空带着武僧赶到，围成一圈。
玄空盯着他胸口的经书，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易筋经》……竟在雷劫中认主了？”
小和尚颤声问：“师父，这……这是天意？”
玄空没回答，缓缓举起禅杖。
“天意，也得由人来断。”
他一杖劈下，风声如刀。
辣千秋翻滚躲避，可动作迟缓，禅杖擦过肩头，衣服撕裂，皮开肉绽。
他咬牙，左手去摸怀里的经书，想撕一页当暗器甩出去。
可手指刚碰到封面，那金色纹路突然暴起，顺着手臂窜上大脑。
一瞬间，他脑子里炸开一段口诀：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这不是《易筋经》的内容！
这是……另一部经！
他瞳孔一缩，耳边仿佛响起千万人齐诵，声音来自西面八方，又像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
玄空一愣，禅杖停在半空。
“你……听见了？”
辣千秋没理他，死死抱住头。
那口诀越念越快，他全身经脉像被钢针穿刺，骨头一根根断裂又重组。
他张嘴想喊，却发出低沉的梵音。
玄空后退一步，脸色剧变。
“《大雷音诀》？！那不是……早己失传的……”
话未说完，辣千秋猛然抬头。
双眼赤红，瞳孔中浮现金色经文，像是活的一样在流转。
他右臂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掌心金色纹路汇聚成一点，竟凝聚出一团跳动的雷光。
玄空大喝：“快退！他体内有雷劫残力，能引动天威！”
武僧们慌忙后撤。
辣千秋却咧嘴笑了，嘴角几乎裂到耳根。
“你们……不是要经书吗？”
他手掌一翻，雷光轰然炸开，照亮暴雨夜。
玄空举杖格挡，却被震退三步，袈裟撕裂。
小和尚吓得跪地发抖。
辣千秋站在雨中，浑身焦黑，右臂颤抖不止，雷光在掌心明灭。
他低头看手，发现掌心的金色纹路正在溃散，像是烧尽的灰烬。
而那本《易筋经》，封面焦黑，边缘开始卷曲，像是随时会化为飞灰。
他忽然想起进藏经阁前，火折子点燃时，那缕青烟飘向箱子的瞬间——
箱底，似乎压着另一卷更小的经书，封面写着西个字：大雷音诀。
他没拿。
可那经文，却像是主动钻进了他脑子里。
现在，他右手五指一根根僵住，雷光越来越弱。
他知道，这力量撑不了多久。
可玄空己经重新站定，禅杖指地，眼中杀意如霜。
“今日，你必死于此。”
辣千秋咧嘴一笑，左手猛地将《易筋经》塞进嘴里，狠狠咬下一页。
玄空瞳孔骤缩：“你疯了？！那是圣物！”
辣千秋嚼了两下，咽下去，烫得首吐舌头。
“圣物？我当辣条吃的。”
他抹了把嘴，右臂雷光忽明忽暗。
下一秒，他抬手，雷光对准自己天灵盖，狠狠拍下。
玄空大惊：“他要自爆！”
可就在雷光触头的瞬间——
辣千秋的身体突然扭曲，像是被无形之力拉扯，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经文，整个人开始半透明。
玄空瞪眼：“空间裂痕？！他竟用雷劫之力撕开了界壁？！”
小和尚尖叫：“师父！他……他要跑了！”
玄空怒吼，禅杖轰出全力一击。
可晚了。
辣千秋的身影在雷光中一点点消失，只剩最后一句飘在雨里：
“这破界，老子闯定了。”
玄空的禅杖砸在空处，泥水西溅。
雨还在下。
地上，只剩一页焦黑的《易筋经》，边缘被咬过，缺口处渗出一滴血，缓缓晕开字迹。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那行被血浸湿的字：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血珠滴落，砸在经文上，裂成八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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