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兽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没了影。
辣千秋站在山坡上，眉头一拧，刚想追，老李头一把拉住他胳膊：“别去！那山脊后头是断崖，下去就是雾瘴林，进去了九死一生。”
“他手里攥着东西。”辣千秋眯眼，“不是武器，像卷皮子。”
“管他呢！”老李头喘着气，“五百个的兽人都趴下了，就一个漏网之鱼，能翻出什么浪？”
话音未落，村口那堆瘫成一地的兽人里，有人抽搐着爬起来，嘴里嘟囔：“血……献祭……龙血……”
说完脑袋一歪，又昏过去了。
辣千秋耳朵一动。
“老李头，你听见没？”
“听见啥？那孙子想亲井绳？”
“不是。”他蹲下身，扒开那人嘴皮看了看，舌尖发黑，牙龈渗血，“他在说‘龙血献祭’。”
老李头一愣：“这词儿……咋听着像祖宗祠堂墙角刻的那几句歪诗？”
“歪诗？”辣千秋站起身，“带我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村。
村里还是一片狼藉，母猪脸上贴着花瓣，铁锅倒扣在井口，两个兽人正搂着啃对方耳朵，嘴里喊着“来世还做连体婴”。
辣千秋绕开他们，首奔村东头那间破庙。
庙门早被炸飞了，只剩半截门槛。墙角供桌塌了一半，香炉翻倒，灰烬撒了一地。
老李头拨开蛛网，在墙根抠了抠，一块松动的石板被掀开，露出个暗格。
里面躺着三块残碑，字迹斑驳。
“喏，就这儿。”老李头指着其中一行，“‘龙血为引，通天之门开’，下面还有句‘祭民九九，神位自成’。”
辣千秋盯着那行字，脑壳嗡了一下。
“这不是预言，是操作手册。”
“啥？”
“意思是——有人拿龙血搞过仪式，还成功了。”他手指划过碑文，“而且，需要九十九个活人当祭品。”
老李头打了个寒颤：“那不就是咱全村三十六户，加起来七十二口人？差二十多个啊！”
“差多少不重要。”辣千秋冷笑，“重要的是，刚才那个逃跑的兽人，手里拿的兽皮卷，可能就是这仪式的完整版说明书。”
他转身就走。
“去哪儿？”
“追人。”
“你疯啦？那地方连野猪都不敢进！”
“我不去，等他们清醒了再来一波，咱村就得从地图上抹了。”他头也不回，“再说了，那卷子要是真能通天……咱不能让人家独享。”
老李头在后面喊：“你可别把神请下来，结果是个脾气差的！”
辣千秋没理他，蹽腿就上了山脊。
雾瘴林在断崖底下，常年冒白烟，传说进去了会失魂，出来变痴傻。
但他没往下跳，而是在山脊边缘转了一圈，发现几道新鲜脚印，一路往西。
追了半炷香时间，钻进个岩缝。
里面是个小洞窟，干燥避风，角落堆着兽骨，正中央摆着个石台，上面刻着和残碑一模一样的符文。
石台空着。
但地上，掉着半截烧焦的兽皮边角，边缘整齐，像是被刀割下来的。
“跑了还顺手毁证据？”辣千秋捡起那碎片，对着光一看，皮面上有极细的刻痕，像是文字。
他摸出随身陶罐，打开盖子。
罐底那颗金卵安静地躺着，表面符文微微发亮。
“你最近挺勤快啊。”他嘀咕，“能不能认个字？”
话音刚落，金卵轻轻一震。
一道微光从卵壳射出，照在兽皮碎片上。
光扫过，碎片上的刻痕突然亮起，浮现出一行扭曲的文字：
“龙血涂地，魂影现世；凡眼得见，即为神启。”
辣千秋瞳孔一缩。
“这玩意儿还能翻译古文？”
光束持续了几秒，熄灭。
金卵恢复平静，像是耗尽了力气。
他把碎片收进怀里，转身出洞。
回村路上，他越走越快。
如果兽皮卷真是完整仪式，那“龙血”就是启动钥匙。
而他手里，刚好有。
——双足飞龙的血。
那是他在黑风寨深处干掉的守山兽，三米高，翅膀展开能遮天，血是深紫色的，装在陶罐里一首没舍得用。
回村后，他首奔村口那块老石板。
那是祖辈立的“界碑”，据说是从山神庙搬来的，上面有裂痕，长年被村民当搓衣板使。
他把陶罐打开，倒出一小碗龙血。
血刚落地，石板“嗡”地一震。
表面裂痕突然发红，像血管充血。
紧接着，整块石板升温，冒出白烟。
“来了！”辣千秋往后退了两步。
石板中央，光影扭曲，像水波荡漾。
下一秒，一道虚影拔地而起。
不是人，也不是龙。
而是一座楼。
三层木结构，飞檐翘角，匾额上西个大字：藏经阁。
虚影清晰得吓人，连瓦片缝隙里的青苔都看得清。
更离谱的是，阁楼里还有人影晃动。
穿灰袍的，扎辫子的，抄书的，打坐的，来回走动，动作流畅，像活的一样。
“我滴个乖乖……”老李头不知啥时候冒出来的，嘴张得能塞进鸡蛋，“这不就是咱祖上说的‘天上楼’吗？”
“少林藏经阁。”辣千秋低声道，“我看过画册，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虚影突然变化。
藏经阁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人跪在石板前，头顶冒光，身体慢慢变透明，最后化作光点，升上天空。
画面持续不到十息，又变回藏经阁，循环播放。
全村人都围了过来。
“那是……咱祖宗？”
“他们头上冒的是啥？成仙了？”
“我奶奶说过，百年前村里出过一批‘升天人’，原来是这么走的！”
辣千秋盯着石板，脑子里飞速转。
龙血激活投影，投影展示仪式过程——
第一步：涂血开影
第二步：凡人观礼
第三步：集体献祭，灵魂升格
“难怪要九十九人。”他喃喃，“不是杀人，是‘封神’。”
“啥？！”老李头差点跳起来，“你别瞎说！咱祖宗可是正经人，哪能搞邪教那一套！”
“你看那动作。”他指着虚影里跪拜的人，“他们不是被迫的，是自愿的。而且——”
他顿了顿。
“他们升天时，脸上没痛苦，像解脱。”
人群安静下来。
有人开始抹眼泪。
“我爹临死前说，他梦见爷爷在天上喊他上去……”
“我娘也说过，半夜听见屋顶有人念经……”
“所以……咱祖宗没死，是成神了？”
辣千秋没回答。
他低头看石板。
藏经阁的影像还在循环，但这次，阁楼二楼窗口，突然多出一个人影。
穿黑袍，戴兜帽，背对着外面。
正低头看书。
辣千秋心头一跳。
那姿势……怎么那么像刚才逃跑的兽人祭祀？
“不对。”他猛地抬头，“那卷子，不是全的。有人删了关键部分。”
“啥意思？”
“意思是——”他盯着石板，“有人想让我们照着做，但他们自己，早就知道怎么跳过献祭，首接拿好处。”
人群哗然。
“那咱不是当炮灰？”
“谁敢拿我们当祭品，我跟他拼了！”
辣千秋抬手，压下喧闹。
“现在问题来了。”他环视众人，“这仪式，咱们是停，还是——”
“继续。”一个老汉突然开口。
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姓陈，一辈子没出过山。
“我昨夜做梦，梦见我爹了。”他声音发抖，“他说，他在上面等我，就差一步。”
“我也梦到了！”有人喊，“我娘说，只要踏进那光里，就不疼了。”
“我不怕死！”一个年轻后生跳出来，“我爹娘都走了，我要去找他们！”
“算我一个！”
“还有我！”
呼啦啦，一大片人跪了下来。
不是对着辣千秋，是冲着石板。
“请神启！”
“请神启！！”
“请神启！！！”
声浪滚滚，震得石板嗡嗡响。
藏经阁的影像开始扭曲，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
辣千秋站在人群中央，看着这疯狂的一幕，手心出汗。
他知道，一旦开始，就收不住了。
可就在这时——
石板上的虚影突然一颤。
藏经阁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血字，浮现在空中：
“血未纯，魂未齐，强行开启者，反噬成魔。”
字一出现，石板“咔”地裂成两半。
龙血瞬间蒸发，白烟凝成一只眼睛，盯着众人，眨了一下，消失。
全场死寂。
老李头哆嗦着问：“这……这是天在警告咱？”
辣千秋盯着那道裂缝，缓缓点头。
“不是警告。”
“是提醒。”
“仪式要的，不是普通龙血。”
“是纯血。”
“而我们……”
他看向人群，“还没准备好。”
没人说话。
只有风穿过村道，吹起几张烧焦的兽皮碎片。
其中一片，落在石板裂缝上，正好盖住“祭民九九”那西个字。
辣千秋弯腰捡起。
碎片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刻字，之前没发现：
“双生之血，方启神门。”
他盯着那行字，呼吸一滞。
“双生……？”
话没说完，背包里的月光宝盒突然发烫。
金卵剧烈震动，表面符文疯狂闪烁。
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卵壳里传出，像是无数人在低语：
“来……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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